东庆国,永丰四年。
帝都百业兴荣,但今日的繁华却弥漫着一份格外的热闹。上至钟鸣鼎食之家,下至引车贩浆之流,人人都在议论着战神曲卿臣与东庆国第一美人,当朝宰相之女嬴流月的婚事。
曲卿臣那是何许人也?乃当朝大将军,镇守东庆的名将。是当今东庆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手握东庆大半的兵权,就是随意跺跺脚也能让整个帝都震一震。数年来,戎马倥匆,身经大小百馀役,战必胜攻必克,威震四宇。此子善战无前,又兼深有谋略,因而有战神之美誉。
而嬴流月乃当今权相之女,是嬴相正室虞氏所出,论相貌乃是东庆第一美人,论才华也是个中翘楚。可谓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最重要的是,她深得当今太后的喜欢,素来有帝都第一才女之称。
将军府,锣鼓喧天,宾客如云。
但与外面的热闹相比,清冷的院子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一女子端坐在冰冷的厢房中,眼神呆呆地盯着屋外那贴着大红喜字的帘子。手握成拳,浑身仿佛没了知觉一般,就这样不动分毫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冰雕。
过了一会儿,外面鞭炮齐响,新人开始拜堂。直到那句共入洞房时,她才好似被什么惊醒一般,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外,伏在老旧的木门上,向外望去。
有风吹来,女子瑟缩了一下,一袭素色的衣裙被风吹起,女子形容枯槁的身子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去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曲卿臣曾经的正妻,宁氏。
宁氏全名宁芷,自从十三岁时就跟着他走南闯北,那时他并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是让远近邻国闻风丧胆的战神,他只是一个家世贫穷,肯努力,肯上进的青年。
那个时候她跟他都是贫穷的,但她从来都不觉得苦。也从不曾埋怨过。
那个时候似乎只要两个人是在一起的,便是最好。
七年来,战场,她跟他去过,馒头他跟她吃过,荣耀她也跟他享过,她曾以为这一辈子,他们都会一直深爱下去,她随着他一路走了七年,七年的风风雨雨,他们一起经历过。即便是死,她宁芷也是他的曲卿臣的妻。还记得有一次他被敌军埋伏,中了蛊毒,需要一人做引子才有可能把蛊引出,她二话没说,就咬破了他中蛊的地方,一点一点将那蛊渡到自己身上,那一刻,她想,即使这毒最后就是无法清除,她死了,也绝不会后悔,为了她心爱的夫君,这条命算得了什么?
可是,如今……
她低下头,看着双手布满冻疮的自己,不由悲从心来。
“夫人这大冬天的,怎么也不多穿点,就这样倚靠在门口,若是受了风寒,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呢……”丫鬟仁语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知道,夫人此刻已哀莫大于心死,哪里还在乎自己的死活,她原本是青楼的小婢,是被好心的夫人遇到赎了出来,打那时起她就一直跟着夫人,也亲眼见证了,夫人和将军是如何的恩爱,只是没想到……
“夫人,将军还是爱你的,他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宁芷冷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似乎因为好久不曾开过口,如今铺一说话,竟裂了开来,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到衣服上,比寒冬的腊梅还要鲜艳。
“如今的他,还有谁能让他身不由己呢……”宁芷颤抖着说,声线紧绷。
仁语愣了下,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想到前些日子,得知将军大败晋国,凯旋的消息传回帝都时,正在佛堂祈福的夫人连连叩了九十九个响头,感谢上苍的保佑。
不过数日,黑羽军班师回朝,她随着心急的夫人一同前去武宣门观看。只见将军身着夺目的黄金甲胄,手握缰绳,骑在一匹火一般颜色的高头大马上,身后是整个帝国最精锐的三千骠骑营虎贲铁骑。帝都朱雀门三百年来第一次把中间最尊贵的中门打开,迎接他的凯旋。
此次他以寡敌众,谈笑间令晋国百万雄师灰飞烟灭。普天同庆,所有东庆的人都在帝都的道路旁争相观望,就连皇帝也特颁诏令,不论男女老少,妇孺小儿。皆可来迎。红色的长毯一路迤逦。漫天欢呼不绝于耳。
那时夫人是真的很高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凡将军得了好,夫人总是最高兴的那一个,那时他还记得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差点没捏出红痕来。那时夫人的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可是谁又曾想到,才短短数月,短短数月竟然……
“仁语,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宁芷突然开口。
“怎么会这么说,夫人在仁语心中一直都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夫人不仅张得美,更是才华横溢,若是论琴棋书画,我想就连这帝都第一才女也是远远及不上的,只是当初将军没有这般权力,只是普通人而已,夫人太过耀眼,被其他有权有势的人看上定会给将军招惹麻烦的,再则也是怕损了将军身为男人的尊严,不想给他太大压力而已,只是事到如今……”仁语焦急地说着很怕夫人想不开,其实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曾想到。
“可我还是傻了,竟信了真情。”说完她摒退了丫鬟,拿出一本老旧的手记,看似什么武功秘籍,上面隐约能够看到两个大字,“忘情”。
这是当年娘离开她之前放在包裹里的,那时她年纪小,记不大清,只依稀记得娘曾说过,如果能找个平凡的人嫁了,过着安稳的日子便永远也不要习这最后一层,除非……除非有一天,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