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舟的手拖着她的脖颈,感觉到掌心里有温热粘稠的液体,猛然直起身来,见到她被鲜血模糊的脸,惊慌的如同孩子似的摇头,不依的咆哮:
“不,不,我做不到,婷儿,你若走了,我也随你一起去,你不想让我有事,就坚持住,马上就出宫了啊,我的轻功很快就能带你见到师尊,你就有救了,婷儿,我求你了,求你了。”
阮筠婷眼前的事物都已经渐渐退色成深褐色,就好似在现代带了墨镜的感觉,她勉励抬起手,染血的指尖抹掉他的眼泪,却也将鲜红的痕迹留在他脸上。
力气已快耗尽,声音也渐渐细若蚊嘤:“兰舟,我爱你。”
君兰舟闭上眼,呜咽着:“求你……”
“答应我,我不想,走的不安心。”
“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啊,西武已经二次递交国书了,婷儿,婷儿……”一句“我答应你”哽在喉咙,因为他知道,只要让她安心,她马上就会去了。
阮筠婷的身体开始抽搐,双眼也大睁着,脸是冰冷的褐色。
君兰舟的心突然一下子抽痛起来。
她终是要走的。
何不让她安心的去,少些痛苦。
“好,我答应,不会自绝,但是我今生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婷儿,你等我,别忘了我。”
阮筠婷仿佛突然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含泪笑了起来,眼泪和嘴角流淌的鲜血,一同滑入她早已经被血浸染的领口。
她的眼前,不断回放前生今世所遇到的兰舟。
恭顺的、谨慎的、狡诈的、执着的、深情的、义无反顾的……
真可惜,他们的路这么短。
真幸运,能连续两世。彼此都曾经走过对方的生命。
她已活过三生,也算值了。
阮筠婷吐出最后一口气,缓缓闭上眼,任由黑暗探出藤蔓,缠上自己的身体,将她拉入冰冷的深渊里。
她的头歪向一边,安详的闭上双眼。君兰舟先是一愣,随后颤抖着手摸向她的颈部动脉,又探她的脉搏。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已经离开。
马车外头传来侍卫与太监对话的声音。随后赶车的小太监紧张的问:“公子。要往哪边去?”
君兰舟愣愣的望着怀中的人,听不到小太监的问话,也做不出任何回答。缓缓的收紧双臂。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暮光呆滞的望着马车墙壁。
从前,她追着自己,总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自己跟前晃悠,还以徐家外孙小姐的身份来压他。他那时只是君召英身边一名伴读。并没有多高的身份。为何要瞧不起她?不多亲近她,帮助她?
她的生活几度陷入泥沼,他还曾经看过笑话。
只是,不等他笑,她就一次次将问题漂亮的解决了,不借助旁人的力量。就靠自己。他大约是那时候起,开始注意到她的吧?
不,或许更早。在她被八姑娘他们合伙算计,蒙着眼睛孤零零在后花园哭泣时,在她初学骑马,小马发狂奔走,他奋力赶上时……
太少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相恋。一直都太仓促。
可正是这短暂的时间,却给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永远都放不开,舍不掉的记忆。
赶车的小太监许久等不到君兰舟的回答,疑惑的停下马车,刚要聊起车帘问一句,就听车中传来如同负伤的猛兽悲痛欲绝的哀嚎。
那呼声响彻云霄,震慑的宫门前的侍卫们远远的都听到,纷纷举起长枪做防范姿势。
小太监一路上,断断续续听车内人的对话,也知道端阳郡主是去了。他不识男女之情,却能体会到君兰舟无以发泄的悲痛,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端阳郡主在延寿宫被毒害的消息迅速传遍梁城,老太太听了消息,立即晕死过去。待醒来时已经是悲痛欲绝,带了徐家所有主子赶到了皇帝御赐给君兰舟的府邸。
婵娟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怀了七个月的胎儿早产,折腾了一天一夜才好容易诞下一子,却也掩不住悲痛,元气大伤。
报丧的人迅速派往西武国。
比国书更快的,却是牛山和张义的奏报。
韩肃接到奏报时,正在校场高台上操练士兵。景升急匆匆将贴了三根鸡毛的牛皮纸信封递给韩肃。韩肃则是漫不经心的拆开,低头瞥了一眼。
谁知只这一眼,就让他身形一晃,险些从高台载落下去。还是景升眼疾手快的服了他一把才稳住他的身形。
“……乾元十七年十月十七,端阳郡主入宫觐见婉妃,食糕点,中毒,殁,婉妃囚禁于延寿宫中……”
一个“殁”字,如同一个巨大的拳头打在韩肃的胸口。他反复看着这句话,每一个字拆来来他都认得,为何放在一起的意思,却不懂了?
筠婷去了?
她入宫的时候,被人下毒,害死了。
韩肃双手颤抖,缓缓握拳。不,他不信!
可是牛山和张义不会开这种玩笑,这消息必然是真的。
韩肃的神情有些恍惚,鼻子上低落一滴冷汗,迅速渗入他大氅的前襟,眼前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画面,翠绿的竹林,身着桃红色袄群的少年,撑着一把鹅黄色的纸伞,绣鞋外裹着木屐,缓缓的远离自己而去,只有木屐与石砖发出的碰撞声音,在心头不断的放大。
“王爷!!您行了,您怎么样!?”
韩肃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竟躺在卧房的暖炕上,面前是深色焦急的景升、景言,还有他最得力的几名助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