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客气了,我等粗人当不得如此称呼。看甲士,约莫是咸阳的军队,不过那将军瞧起来很年轻,某等守武关十年,不知朝中变化。”秦军什长带着浓重的秦地腔调答道。
白刃在宋初一的安抚下渐渐温顺下来。宋初一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黑甲军消失的方向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尘,垂眸掩住目光中的汹涌起伏。
“秦军之锐,果然名不虚传!”籍羽叹道。不用看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光看着这股子锐利的气息便也能料想一二。
宋初一再抬眼时,目光一如往常的平静。
“老师!你看见了吗!”砻谷不妄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我没瞎。”宋初一没好气的道。心想,不妄啊不妄,虽然秦军确实不错,咱作为卫国使臣,好歹要淡定点吧。
砻谷不妄没考虑什么使臣不使臣,他是个真性情的,心觉得,既然别人好便应当赞美,这并不丢人。
宋初一没未出言责怪,一来大庭广众不能真的伤害砻谷不妄的自尊心,二来,陇西的人多半都比较朴实,见他副模样,或许会心底油然生出骄傲,却不会讥讽他们小国来的没见识。
不过想回来,宋初一虽然没有看清那位黑甲将军的全貌,但那份气势,着实令人不能小觑。
砻谷不妄正在兴头上,全不在乎宋初一的语气,憧憬道,“倘若我哪一日能指挥这样的军队作战,此生无憾了!”
宋初一微微皱眉,隐隐明白砻谷不妄为何崇拜庞涓。
庞涓就像一把利刃,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而其中有一点不知是好是坏,那便是——极度的痴迷强兵。这使得他训练出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魏武卒,一度把魏国兵力带到巅峰,但也令他陷入死巷。
砻谷不妄恰恰这一点与庞涓相类。
车队继续前行,宋初一骑马与砻谷不妄并肩,“不妄可曾听说过田忌赛马?”
砻谷不妄点头。
“讲求策略,劣势亦可转变为优势。”宋初一望着他道。
砻谷不妄怔愣一下,旋即明白宋初一的意思:强兵固然重要,但是不可一味的追求强兵。
“不妄明白,可是,倘若田忌赛马,倘若对方全部都是上等马匹,任孙子何种策略,怕都无法取胜吧。”砻谷不妄问道。
当年的庞涓说不定也是这样想啊!宋初一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用兵与赛马又有不同,兵家为何说经之以五事?这五事中又是千变万化,能影响战局的事情太多了。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可因时借天道之势吗?”
砻谷不妄道,“自是记得。”
宋初一道,“强兵再强,可逆天道否?”
这是毫无疑问的,砻谷不妄道,“不可。”
“‘兵’之一字,非紧紧指兵卒,兵力强固然上佳,却非取胜的必然之道。”宋初一见砻谷不妄有些迷茫的表情,之道他乍一看见秦国气势夺人的黑甲军,心中难以平静,因此也不欲说的太多,只最后提点一句,“齐国兵力虽也不弱,却远远比不上魏武卒,为何庞涓的强兵却败给了孙膑的齐军?”
砻谷不妄心底渐渐平复了一些,陷入沉思之中。
他脑海中不断挣扎,一边是宋初一的话,另一边却是方才那名将军率领黑甲军那种夺人心魄的英姿。
宋初一不再说话,任由他自己去想。
车队渐渐驶入了狭窄难行的山道,再往前行二十里山道,便商於、邬地。估算时日,商鞅被杀的日子,应当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