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止便应了,又说定过几日圆安随她师父进城去便将经书带回,宝钗拿了经书便出了藏经阁,又四处走了走,只见越往后,那庙宇也越发老旧,又大多上了锁,听圆安说了才知道那都是一些弃用的庙宇,只那后面却有一个好大的池子,里面种满了荷花,几人又看了一回,不想这时几声闷雷传来,一阵狂风吹来一团黑云,天转眼便暗了,莺儿顿脚说:“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
“听怕来不及了。”香菱的话说完,那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几人慌忙躲到一棵梧桐树下,那圆安对宝钗说:“姑娘这样淋回去恐打湿了衣裳,你们且先在树下避避雨,我去寻几把伞来。”说着便匆匆跑回去拿伞来,那雨又急又促,宝钗又嘱咐香菱将经书收好,切莫打湿了,只等了一会子圆安还未来,莺儿便说:“我去摘几个荷叶来咱们顶着,免得打湿了头得了风寒。”宝钗连忙拉住莺儿说道:“正在下雨那池子边必定又湿又滑,等会子失足跌进去可怎生好!”
这里众人正又焦急得时候,一个男声突然传来:“这雷雨天躲在树下,仔细招雷打到!”几人一惊,回头一看见离她们十几步站了一个男子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后面跟了两个同撑着伞的小厮模样的人,那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上无须,又生得极是威严,外罩一件浅五色暗绣飞鱼领猩栗色春罗袍,内里是一件月白色小偏衫,腰上一条雪白的银带,脚上踏了一双细百纳明挑坐蟒的段靴,身上并无寻常青年男子惯戴的荷包玉佩之物,宝钗偷偷看了一眼,见他身上很有些彪悍的气息,心道这人虽穿得像是富贵人家的,怎么竟像是杀过人似的。
莺儿和香菱虽吓得瑟瑟发抖,只强忍着惧意问道:“这里是姑子庵,今日城里翰林侍郎陆太太并户部行商薛太太家来烧香,你们几个大男人是如何进来的?”
那男子也不答话,只叫两个小厮将手里的伞给了莺儿,并道:“等会子你只将伞放在明容那院门口自有人去取。”说着那男子便带了小厮往进了一处角门也不知哪里去了,几人又羞又怒,宝钗嘱咐道:“等会子过去不必提起此事,若人问起只说是庵里一个尼姑那里借得的。”
莺儿和香菱点头称是,便撑了伞离开,行到半路正见圆安领了几个媳妇婆子过来,正是薛家的下人,那为首的婆子便是宝钗的奶嬷嬷李氏,她说道:“姑娘,太太那里正急呢,还怪我们不跟着姑娘,可有打湿身子没有?”
宝钗道:“我的嬷嬷,这么下雨的天,你只叫她们过来就是了,自己巴巴的跑来,仔细跌脚呢。”李氏摸了摸宝钗的身子见果然没有打湿便放了心,圆安见她们有伞便道:“你们哪里借到的伞?”莺儿说:“才刚经过一个不认得的师父,我们求她借了两把伞,倒比你们还快些。”众人也不及多说,匆匆拥着宝钗回了前院,又喝了姜汤换了衣裳并重新梳头,王氏便打发人过来请宝钗过去用斋饭。
过去时才听说因她们来上若寺烧香,贾家,王家,史家等都送了斋菜来,王氏直说叨扰了他们,宝钗进来先向陆太太并王氏陪罪,王氏便嗔道:“多大的人了,出去便顽得忘了时辰,可淋着雨了没有?”宝钗搂着王氏撒娇几句,莺儿便说:“也是因姑娘在藏经阁里见着一本经书,原是老爷一直在寻的,便向那师父讨了回去抄写,因此才耽误了。”
陆太太直说宝钗孝顺,宝钗谦虚一回,便有婆子将斋饭安置上,吃了饭宝钗叫莺儿悄悄去看了院门口的伞,果然已不见了,也不知道那借伞的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