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千种相聚的缘,自然也有万种分离的夜宴。
跟船回到了闽江,却恍如隔世。原本要中途下船的李靖和他们并未离去,而是跟着一道到了福建这地方。与京城与南方都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让李靖和一行人也觉得十分新鲜。
木尹楠看在眼里,不过轻轻一叹。
纵然位高权重又如何,不能走出原本束缚的圈子,任何人都不过是井底之蛙。而这世界何其之大,更妄论还有更为广袤的宇宙星系,相比那些而言,大晋朝不过是沧海一粟,而他们至今为止所闻所见的一切,更只是掉落在大海中的一滴眼泪。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重回星空。
即便对那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留恋,但龙困浅滩,总会有种无力倦怠之感。世人的观念她很多都不能认同,这个时代的行事规则,许多都无法接受。对这些无法接受又不能改变的规则,她也只能尽力做到不去触碰,这样一来,她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眼看就要重回牢笼,再次给自己背上重重的枷锁,木尹楠也不得不承认,卸下了“陈景然”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的这几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自由潇洒的日子。
黄昏时分,筒子巷里人声鼎沸,以鲁大海家为中心,左右几家人家都是门户大开,里头宾客盈门。当然这些宾客也不是外人,都是筒子巷里头积年跑船的船员与亲眷。
都是来参加为木尹楠践行这一顿最后的晚餐的。
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家,自然不像高门大户似的,围墙都堆砌的严严实实。更有关系亲近的人家,直接将两家院子之间的院墙去除。除了正面那一堵之外,包括鲁家在内,两边邻里之间,大都只是安了用竹枝木片编成的篱笆。坐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和坐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只要一抬首,便能互相看见对方,隔着一片栽种着野花闲草的篱笆,倒也别有意境。
“诸位嫂子·今儿让你们受累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各家妇人,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招呼声,一转头,就瞧见木尹楠笑盈盈的站在厨房门口,冲她们道谢。
今儿她穿了一身玄色衣裳,腰间系了一条藏青色的汗巾,显得干干净净·配上一张本就清隽的脸蛋,活脱脱一个出挑的小哥儿。她眉目里带着笑,面上竟是真诚,惹得几个来帮忙的新媳妇害羞的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看看人家楠小哥,再对比一下自家夫君,这就是差距啊!
当然,她们也不是得陇望蜀。俗话说姐儿爱俏,在一堆大老爷们粗鲁汉子里头冷不丁蹦出这么一个扎眼的·心里难免痒痒的,忍不住多看两眼也不是罪啊!就是从前阿楠老不爱收拾自己,邋邋遢遢随随便便的·衣裳也是捡了人家的旧衣再穿,再俊俏的人也架不住这样糟蹋不是?再说了,就是那样,欢喜她的丫头也不见少了呢!
“阿楠,你来这儿做什么?君子远庖房,还不快出去外头陪你鲁大哥他们多喝两杯?”鲁家嫂子今儿挑大梁,这么一大群人都归她支配。街里街坊的,能帮把手的都不会躲懒,楠小子出息了,这是好事儿·就算不冲她这个人,就冲着日后没准儿会带契他们这一片,也得来凑个热闹不是?
再说了,别看外头热闹,这头忙碌,其实她们也就是聚在一起唠唠嗑啥的。平日里她们这些女人们其实也挺忙的·张罗家里,照顾老人,还要看着孩子,哪个有那闲工夫说嘴?
“鲁大哥他们喝着呢!咱不能只顾着吃喝的人忘了后头出力的嫂子们不是?”木尹楠嘴上这么说着,到底也没进门。她到底还是男子装扮,不方便进去,她这就要走了,也不能让她们被人非议,再者,这么些人忙活着,多她一个也不多,她也不会做什么,就不进去添乱了。
“行了,嫂子们领着你的情,你快出去招呼客人吧!”鲁家嫂子一笑,推着她往外走。
当日见她还是大腹便便,这两个多月不见,孩子生出来了,人也已经下地干活了。要是生在富贵人家,说不定这会还躺在床上当少奶奶坐月子呢!
不过鲁娘子也不觉得委屈,鲁大海待她挺好,生了儿子对鲁家有了交代,她心里头也高兴。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她本就身体底子好,倒也不拘那么些。终归是家里没公公婆婆照看,什么都得指着自己,虽说邻里间总有帮把手,但人家也不能一直在她这儿呆着不是?她男人腿脚又不方便,看他拖着瘸腿上上下下的替她张罗,她也于心不忍。
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都想嫁个好男人,可世人对好男人的定义却没个标准。鲁娘子觉得吧,自己心里觉得他好,那就成了,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小侄儿还好吧?嫂子身子都好?”木尹楠也不推拒她的好意,一边走,一边小声问着。
“好着呢!那么一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可折腾死我了!还好,那小子生出来倒是乖巧,也不爱哭,倒是个省心的。嫂子也不是什么金贵人,真让我躺上一个月那还得了?骨头怕是都要酥了。”鲁娘子说起儿子,满脸都是笑意,活脱脱一个有子万事足的模样。看看木尹楠,又道:“本来你鲁大哥还说,等你回来要让我家的小子认你做干爹,没成想,你一回来就要走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木尹楠嘴上说着,心里却明白,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估计就不是现在的身份了。当然,干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