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雾缭绕,淙淙的流水声从石壁转角处传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声清浅的虫鸣。

临近石壁的水潭边,是张石桌,石桌旁正对坐着一青一白两个人影。

“啧啧,朕难得从天宫来一趟,师兄就拿这些东西做招待?”白衣的青年斜挑着眉梢瞧了眼带着水珠的仙果,撇了撇嘴。

听声音,正是那位该当好好待在天宫算计三界算计苍生的昊天陛下。

“陛下若是不喜,本尊这便撤了就是。”

坐在他对面的青衣道者说着就要将那些千年难得一见的果子收拾掉,只是,还未等他真正有所动作,玉帝就笑涔涔地先一步取走了果盘:“朕不过是说说罢了,师兄却也当真了?”

元始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暗暗叹了口气,却没回答,只抬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你到玉虚宫究竟所为何事?”

——如今天庭形势紧张,除却王母夺权之心不死,更有火云宫暗中下套,他不可能有这等闲工夫来玉虚宫品果吃茶。

听到这话,玉帝果然蹙了蹙眉,但没正面回答,反倒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师兄可有兴致手谈一局?朕这些日子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下棋了。”

元始不置可否,却随手化出了棋盘——同样的汉白玉质地,与面前这张不大的圆桌倒是相辅相成。

玉帝乐呵呵地取过一盒棋子,掀开瞧了瞧,见是青一色的黑子,又赶忙在元始抬手前将棋盒调换回去,拿了另一盒白棋:“这次劳烦师兄相让……”

元始狐疑地看他一眼:“何故?”

——论棋艺,玉帝其实比他好得多,以前两人或有对弈,皆是对方执黑,他拿白,这一次……

玉帝笑而不答,却抢先一步将手中的白子落到棋盘上:“师兄会明白的。”

“哦?”元始皱着眉看了看他落子的方位,半晌才将换到他手中的黑子放下,“本尊不理世事已久,恐怕陛下要失望了。”

玉帝仍是浅勾着唇角笑,对他这话倒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落子,很快,棋盘上的局势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凡人常道人生如棋,如若有人敢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却又该如何?

元始垂眼静静地看着两人在玉帝故意牵引下摆出来的棋局,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已久不问世事,陛下这是何苦……天道轮回各有因果,陛下还是莫要牵累三界众生才好。”

玉帝没回答,甚是悠闲地端着茶盏浅啜,听到这话,不由轻轻笑了笑:“朕好歹也是三界之主,怎会去做那牵累众生之事?朕只是给那边一个机会罢了。”

见元始神色不愉,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轻轻摇头紧接着岔开了话题:“那两个孩子现在可好?朕走之前方才听说他们当中,有人拿走了昆仑山的镇山之宝。”

“没错。”元始点了点头,蹙眉道:“五日前,昆仑……他曾跟本座提到过这件事,杨骏的确拿走了开天神斧。”

“呵,这倒有意思。”玉帝抿唇笑了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汉白玉石做成的桌面,“昆仑……东华帝君这步棋走得可真是精妙。”

元始沉默不语,半晌才啜了口茶,说道:“昊天,你当真是决定了要与……要这么做?他们虽然是你的亲外甥,但到底也还是仙凡婚恋所生的孩子……”

“那又如何?”玉帝挑着眉哼了声,“他们叫朕一声舅舅,就是我老张家的骨血,管他是仙凡之子还是人鬼殊途。”

他眯起眼冷冷笑了笑:“更何况,朕既然是三界之主,‘该尽的责任’自然不能推脱。”

“你……”元始一滞,半晌,又忍不住苦笑道:“你该去找通天师弟,他听到这些必然会很高兴。”

玉帝闻言摇了摇头:“通天师兄被伏羲古神传去了火云宫,已有三日未回,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他垂眼看了看手边尚且冒着热气的茶盏,浅绿色的茶梗正随着水波微微摇动,茶香四溢,正是他熟悉并钟爱的味道。

“彼之所需,吾之所有,何乐而不为?”

“不妥。”元始神色肃然,清逸儒雅的气势一扫而光,一双晶亮的桃花眼中灼灼地闪动着几分冷冽,“陛下心中既然装着三界众生,便该知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便是千古明君又有哪一个不是踏着他人的尸骨才坐到现在的位子?朕这么做,也只是顺了他们的心思罢了。”

“话虽如此,然凡事皆有因果,逆天道乱轮回者必遭天谴。”元始摇了摇头,“陛下经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才得道为金仙之身,道理想必也该明白。”

玉帝闻言轻笑:“这等言辞谁都会说,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我命由我不由天,朕非圣贤,少不得要与这所谓的天道们争上一争。”

元始脸色略略有些阴郁,却没再劝解,只轻轻摇头叹气道:“罢了,陛下且好自为之便是。本尊只有一句话,三思而行,莫待将来悔之晚矣。”

玉帝笑而不语,方才的一段对答之中,两人也未曾停下手中棋局,待得此时,原本紧张的局势却已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就像方才的谈话一样,元始弃棋认输:“罢了,每次下棋都要输给你,这也算是预料之中。”

说着挥手清理干净桌面,径自将棋盘收了起来:“你到这里来,恐怕就是为了跟本尊理论方才的那些话吧?陛下公务繁忙,如今目的达到,本尊也不留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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