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心下一惊,莫非他也是想趁乱将慕容熙带出长安?可他人处深宫之内又如何得知慕容熙的确切下落?除非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任臻了然一笑,三言两语掩去了他的疑窦:“长安是朕在当家作主,但这里里外外总有人与你父皇暗中牵连,冯跋奉命在身,又是你父皇的心腹,真要打探什么消息出来,只怕比你还容易些。”
慕容宝一震抬头:“你。。。你怎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不处置?
任臻慢悠悠地道:“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操之过急。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心如明镜——”余音袅袅间他轻轻瞟了神色复杂的慕容宝一眼,暗讽道,“而最忌的就是‘灯下之黑’啊。冯跋可以略过你暗中营救慕容熙,你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夜,冯跋果然又暗中寻了慕容熙,四下活动,打点一切不提。
不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上林苑。上林苑八水出入,四通八达,自古为皇家私苑,虽迭经战乱,不复秦汉规模,然历代定都长安的帝王之家都先后加以修缮,引为园林。如今周边农家猎户早已经肃清一空,兼之为备春狩之事,早有人在林边张起大网,专为拦截冬眠复苏的猎物。故而古木苍天的密林间,唯有鳞甲辉煌的两国武将与皇家侍卫虎步而行,间或些许鸟鸣水潺之声。
园林开阔处早搭有一处凉亭,任臻在内正亲自为雕龙弓上弦,眼见亭下众人黑压压地一片,除了亲卫虎贲营将士之外,骄骑三营京畿护军都有份参与,早已跨马提弓阵列在前,蓄势待发了,便徐徐下阶,一旁的兀烈早已牵过赭白,任臻在衣袂翩飞间利落地翻身上马,赭白呼啸一声,并蹄驰到队伍最前。但见任臻为首,一身胡服箭袖的月白色猎装,额饰红绣珠玉眉勒,腰束同色缀玉丝绦。身后则跟着兀烈等虎贲营一干侍卫,亦是年轻英俊,一行人皆统一着装,长身玉立,鲜衣怒马,霎是英武好看。
连慕容宝都看地有些直眼,难怪当年有传闻说那慕容冲容冠长安。如今他虽已近而立,自然失了早年之鲜嫩白皙,却又别有一种强韧有力之美。
拓跋珪则远远隐身于护军之中,亦是痴迷地凝望着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的那道熟悉的侧影。他身边的一个少年则略显不安地低了头,悄声道:“当真。。。无事?”
拓跋珪调回视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王爷连千军万马都不怕,怎么小小一场狩猎便惧了?”
慕容熙秀眉一颦,低斥道:“慕容宝要杀我!这是拿我自己当饵!”他本以为拓跋珪会如那夜一般说“一切有我”,然则拓跋珪只是淡淡地道:“冯跋安排一切,自会护你。”说完便转回头去,继续凝视前方,见任臻勒马挺身,朗声笑道:“既有这难得的机会邀后燕太子共襄盛举,众位皆要尽力才好。朕就添个彩头——以猎物数量定输赢,日落之前拔得头筹者可得重赏!只要朕有,便无所不允!”
在一片欢呼叫好声中,任臻猛一扬手,一声锣响,春狩便告开始,众骑跃然而出,流星追月一般呈扇形状四散而驰!
一时之间,山林溪泊间除了飞禽走兽的扑腾跳跃便只有有搭弓骑射与马蹄纷沓之声。但慕容熙自然无心骑射,顺着人流向前涌去,不多时便有人在他身后轻轻一拍,慕容熙回过头去,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对他点了点头,观其服色,乃是京畿护军中的一员。慕容熙立即纵马跟上,四周都是张弓引箭追逐猎物的骑士们,纷纷扰扰来来往往间谁也没看见这两人的古怪。唯有数丈开外的拓跋珪拉低了头盔,双腿一夹,悄然跟随其后。
慕容熙一直被引到了个林间僻静处,早有人迎了上来,默不作声地开始给他更衣备马,不多时,慕容熙便装扮焕然一新,立即就从一名西燕虎贲卫变做了一个后燕低阶侍将。此时迎面又有另一个后燕将士前来接应,要引他逃出上林苑,只要能出宫,他便能混迹于后燕使团之中,在冯跋的保护之下离开长安,一路关引文书也早已备好,便不由地也在心中咂舌道:冯跋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卫将军,焉能这般手眼通天?看来自己的父亲当真是在慕容冲身边下足了功夫,也不知暗中埋下了多少眼线人脉。
远处忽然爆出一阵欢呼喝彩,或是谁又猎了只猛兽,随着聚拢而去的人潮,慕容熙被拢在其中,向后燕阵营靠去。然则就当此时慕容熙忽闻脑后风声陡异,慌忙回头惊见斜下里一只箭羽挟雷霆万钧之力直袭而来,情急之下立即伏低身子紧贴马背,那箭矢擦着背甲飞了过去!随后便是一叠声的“好大一只獐子!”“莫要叫它走了!”
人流霎时又骚动起来,几个奉命保护的后燕士兵都是大惊,慌忙拍马朝慕容熙靠拢,然则却怎么也冲不过争先恐后、接连而过的人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熙被汹涌的人群分隔开来。
慕容熙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到底年纪尚轻,看着周围有不少难辨面容的骑士有组织地朝他逼近,便不免慌乱起来,急忙伸手抽出一支箭来,朝冲在最前的一人搭弓射去!这如同一记信号,四面八方忽有数支箭矢碎叶裂枝地从林间射出,慕容熙拔出剑来左拨右划,挽出一朵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