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此战打地甚为艰辛,待到日薄西山依旧不见回营,姚嵩正等地坐立难安,忽听军帐绵延间传来几声尖利的呼哨,随即脚步纷杂一阵混乱,姚嵩回头喝问:“出了何事?”手下立即有人飞奔去探,不多时便见这几日一直躲在帐中的尹纬飞步过来,也不记得甚摇摆风姿了,冲过来劈头盖脸地道:“军中哗变了!”姚嵩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
“前些日收编的俘虏见我中军尽出,无人守营,便砍死了看守他们的军官,夺了武器杀过来了!”姚嵩顿时六神无主地捂着嘴:“那可如何是好!就靠我们手上还剩下的数百老弱羌兵,如何迎数倍之敌!除非等到大将军回师来救,否则我等在此,必死无疑!”话音刚落,果见那叛贼四处放火烧帐,惨叫喊杀声渐行渐近。尹纬便也惶急道:“说的对,不能坐以待毙,让人护着我们往始平城撤退,若是遇见姚将军回师便有救了!”
事不宜迟,二人立即飞身上马,姚嵩穿的乃是胡服,自然轻灵迅捷;尹纬不及更衣披挂,还是宽袍广袖,未上马便被马镫子挂了一下,踩着衣袖狼狈地摔倒在地。副将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拎起他甩向马鞍,又在马屁股上急抽数鞭,尹纬才险象环生地颠簸远去。尹纬乃世子姚兴最得力的谋臣,羌军中谁敢不舍命保他,至于姚嵩这过气王子便无暇顾及了,二人就此于乱中失散。
姚嵩单枪匹马驰骋山道之间,正是咬着牙亡命狂奔,身后数十骑紧追不舍,杀声震天,几次险拎拎地要被追上,姚嵩总在最后关头或占马好或凭地势,逃出生天,可眼见山道已经到头,待到了一马平川的平原,想再逃出围捕便绝无可能了!果然一转出隘口,这数十追兵便成扇形展开,一点一点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为首之人狂叫:“姚嵩休走!”正在此危机之时,忽见前方车马粼粼,烟尘滚滚,再看那居首旗帜,赫然一个“姚”字!姚嵩欣喜若狂,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策马扬鞭急冲而去,嘴里只喊“二叔救命!”
姚硕德好不容易将平始城夷为平地,出了口恶气大胜而归,不料陡见此变,认出姚嵩后忙指挥人马前去接应,将奔至脱力的姚嵩抢回军中。
那数十骑叛军须臾被料理干净,姚硕德这才命人扶过姚嵩,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大营怎会兵变?!”姚嵩惊魂未定地将始末大致说了,姚硕德怒道:“我早说非我族内其心必异,都是尹维这老匹夫不让我把那帮俘虏全杀了,以至今日之祸!”回头见姚嵩神色凄惶,双眼通红,便有些不耐道:“这也值当哭,待我大军杀回去,那些乌合之众能挡几何!?”姚嵩却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姚硕德再三追问,才道:“二叔有所不知,子峻方才着实是怕。。。那叛贼一路紧追,高声大喊‘姚嵩休走!’。。。”
“这有什么——”姚硕德不以为然地刚一摆手,忽然顿住,皱起眉道:“他们既是俘虏,如何知道你的名字?!”回想方才情景,这简直不似兵变,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追杀!
此时早有手下将那些叛贼尸体一字排开,姚硕德蹲□去,揭起一具尸体身上的铠甲,果见胸口处刺着个牛首图腾——羌族以牛为神兽,数百年来祭祀不绝,羌人出身之时,多有以此刺青纹于身上,以求庇佑。姚硕德怒气冲冲地起身:“怎么回事!羌军中有内奸?!何人要趁乱杀了你?!”姚嵩低着头,无限委屈:“二叔细想,军中还有谁有此实力有此胆色,能趁大军离营兵力空虚之际,号令羌军混入叛贼中,先斩后奏将我除去?!”
姚硕德眸色一沉,狠狠拧起扫帚似地浓眉:“尹纬!他敢?!”
“他自是希望大哥只听他一人的话,身边一个体己人都没有才好。在新平城中无人不知他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处之而后快!二叔此次带兵也是他献计,各部抽调杂牌部队交与您手——否则怎会如此不济?!何人不知二叔乃姚氏亲贵,岂有二心!他却定要自己随军监视,我每常劝二叔要忍,便是惧他回去进谗,令大哥与二叔愈加离心。。。”姚嵩几近忧愁地叹了口气,“二叔若是不信,且回去看看那尹纬是不是毫发无伤便知了。”
尹纬年近半百之人,一路颠簸地发乱衣散,狼狈不堪,好不容易被众人团团护卫中等到姚硕德大军,心下才彻底一松,一时也不记得甚前仇旧恨,拍马迎上,拉住辔头对姚硕德道:“将军总算回来了!我正有事要说!” 姚硕德僵着张黑脸无声地上下打量了许久,忽然在他的滔滔不绝声中,一把抽出腰间佩刀!
一道血柱向天溅射,淋了左近的姚嵩一头一脸,他抬手抹了抹眼,在点点血沫中见到一颗须发皆张双目尤瞪的人头滚滚落地。
姚硕德挥刀入鞘,冷冷地道:“这老贼子杀便杀了,回去却怎同世子交代?”
姚嵩在背光处轻轻抿起嘴角,忽然夺过身边亲兵的佩刀横在自己臂膀上猛力一划!血色四溅,他平静地开口道:“尹纬妄图行刺王族,人尽皆知证据确凿,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