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旁晚,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唐染用了饭闲来无事,又是初到剑门,便自行出去了后园里散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在夜色中从远处看起来,是一片白色的院落。唐染有些好奇,走近了些,便见那院名叫做初云楼。
唐染疑惑,怎么这院落的名字和自己的云楼只一字之差,皱眉猜想间,又抬了步子往里走去。进了院子,唐染就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院子,太像自己住的云楼了。再看看这构造摆设,这满园的梨树分布,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唐染愣了愣,这哪里是什么初云楼,明明就是自己的云楼,挪了个地方罢了。
看着院里一片的梨花如雪白,唐染纳闷,梨花的开放时节,是因为南北方的差异而有所不同的,花期也很短暂,不足月便会落尽,如何在这里竟是秋末也能开放?唐染好奇着走近棵梨树,随手抓了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才发现,这树是梨树,这花却不是梨花,而是纸花。一树的纸花,朵朵都是被剪成了梨花的样子,根部很是轻细的连着,被风一吹就会慢慢的散落,看起来和梨花是一模一样的。她有些费解,是什么人,会如此做这些事情。
“梨花年少白,总是多情伤。”唐染仰头,看着这一树随风飘散的纸花,又忍不住叹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雨菲此时,是在做什么呢?把玩着木芙蓉,还是被苏芷芸缠着,或是弹琴吹笛?想到苏芷芸缠着洛雨菲,唐染便有些失落。陪着洛雨菲的,是木芙蓉还有苏芷芸,陪着自己的,却是这面目苍凉的白,随风飘散的纸梨花。是不是如同月盈则亏一样,越是完满美好的事物,消失的越快?唐染苦笑。可是,如果没有自己,也许苏芷芸可以好好的陪着洛雨菲。想想自己,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大的牢笼换到了另一个大的牢笼里,身上压着的责任也多了一份。身在这以后将有可能要被困圈一辈子的地方,唐染被洛雨菲温暖了的心,又渐渐的开始麻木了。
唐染就这么站着看梨树,想心事,来找寻唐染的温正初看得这副景象有些愣神,许久之后,才说道:“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桃花徒照地,终被笑妖红。”
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在温正初眼里,此时的唐染,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梨花树下发呆的少女,只是那稚嫩的少女和偷偷看着她的青涩少年,都已经长大成人,正是桃李年华,已是谈婚论嫁的结发年龄。少女不再稚嫩,多了分秀雅婉约、柔情绰态,含蓄细腻又不失带着分柔媚的英气。少年也不再懵懂,英俊谦恭,少了分青涩迷茫,又多了分成熟稳重。在外人眼里的待嫁少女和未婚少年,该是多好的一对璧人,天作的一份金玉良缘。可这里面,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听得来人说话,唐染放掉了手中的那片纸梨花,转头看着温正初,对于温正初今日的行为,她是有些奇怪的。温正初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花心多情之人,难道这世上的人,都是不可貌相的吗?
想不出结论,唐染无所谓的笑了笑,道:“这梨花,是正初装扮的吗?”
听得唐染刚刚吟的那诗,温正初误以为是唐染在感叹和自己之间感情的愁苦,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去看唐染。微微的点了点头,想再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还是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说道:“这院子,是为你准备的。”很早很早之前,就按照唐染的云楼,修葺了这院子。那个多年来的梦境,早早的变成了现实,只是这些树上的纸梨花,才是温正初想给唐染看的。他之所以提早回剑门,不只是为了温弘致的五十大寿,也是想给唐染一个她喜欢的礼物。
唐染在他眼中,就是那梨花,雪白高洁,不容玷污。他以为,唐染也是喜欢梨花的,不然不会那么专注的看着,那样的让人觉得心疼感伤。他以为,那时稚嫩的唐染,是在感叹梨花短暂的花开花落。
也许,他错了。红云出岫非有意,惊鸿伤影莫是情。唐染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梨花,因为她每次看到梨花,都会想起自己的娘亲。后来,唐染渐渐的长大和懂事,又会想到娘亲的无奈和不甘。初时,那种惆怅让她觉得压抑,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明白了,也就想开了不少,只是忧愁和感伤还是一直有的,懂了的就是懂了,如何能装作不懂呢?唐染的云楼里,只有梨树和每年盛开又转眼落尽的梨花。从小,陪着她的是娘亲和父亲,还有梨树和梨花,到最后,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却也只剩下了梨树和梨花。
没有遇见洛雨菲之前,唐染走遍了大江南北许多地方。娇艳高贵的牡丹,素雅淡然的秋菊,莺燕多情的桃花,傲然独立的腊梅,出尘脱俗的荷花,她没有刻意留意过这些任何一种花,更没有遇见能吸引她留恋注目的花。那些花,就像是她生命中的那些匆匆过客一样,匆匆遇见,不相识又不相知,终究也只是从她的生命中路过。遇见洛雨菲之后,唐染就有了喜欢的花,那便是木芙蓉,像洛雨菲一样的木芙蓉,从青涩到成熟,每天都能绽放着崭新的人生的木芙蓉。而洛雨菲在唐染眼里,就是这种人,可以自由的操控自己的人生,盛开还是败落,全由自己。
唐染现在一袭浅青色的天水碧缎绣长裙,衬出了楚楚可人、似是染了胭脂般的面容。这还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