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脂来到天酒池的时候,发现这里一个影子都没有。这般清冷之状,倒是与凛池有几分相似。她从不沾酒,所以过去都不曾来过天酒池。
醇烈的酒香满溢于空气之中,还未开饮便好似醉了三分。少女只觉眼前微醺,连忙甩甩脑袋恢复神智,朝里深入进去。
奇怪,这辟邪不是天界的巡回神兽么,要找的话应当是去天宫外围,为何会来这里寻他呢?
窃脂走着走着,忽然耳朵一动,她顿了顿,连忙窜进了一旁的草丛里,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屏息朝外望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蓦然显现而出,淡蓝色的长发,发髻上斜插了一枚兽骨簪,姿态风雅,悠然自得,不是辟邪清钺是谁。
但见他悠哉悠哉地走到了酒池边停下,伸出右手,手上凭空变幻出了一个小碟子,从竹笕中不断流出的酒液里面接了一瓢,凑到唇边直饮而下。
“唉,还是怀念从前的那段时光啊,玉液琼浆,把酒共欢……”他摇头自语着,又接了一杯酒饮下。
——原来这清钺仙君喜好吃酒,难怪曜哥哥会让她来这里守着了。
窃脂隐匿在草丛中,正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上去与他搭话,耳边却在这时忽然响起了那人的声音:“丫头,大白青天的,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窃脂惊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辟邪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你……你不是在那边喝酒的么,怎么会突然跑过来的!”
白衫男子见少女被吓得花容失色,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道:“平常这天酒池里面就只有酒味,今日却多了一股飞禽之息,你说我能不好奇么?”
说完,又继续回到池边饮酒去了。
窃脂细细观察了他一会儿,见此人也并非难以接近,便挪到了他旁边。
“清钺仙君……”
他饮了一口酒:“啥?”
“你跟曜君交情如何呢?”
他再饮了一口酒:“还不错吧,我答应过他改日要请他吃酒来着。”
窃脂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心说像这种酒肉朋友,值得信赖么……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便轮到辟邪问话了。
“丫头,你来这里做什么?”白衣男子斜倚在池边的一块玄武岩上,轻挑眉眼看着身旁的少女,“以前不曾在这里见过你,今日特地来此,难道就只是为了问我方才的那个问题?”
“呃……是这样的。”窃脂平定了一下心态,斟酌着用词,“曜君特意让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仙君帮忙的。”
白衣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哦?何事?”
窃脂摸出了怀中的那个琉璃瓶和那张云笺,陈恳开口:“凡尘有人危在旦夕,希望仙君能够下界将此药带给她。”
辟邪晃了晃手中的碟子,毫不犹豫地道:“不去。”
窃脂一愣,似是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仙君?”
男子垂眸看着碟里的酒液,漫不经心地道:“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去呢。”
闻言,窃脂有些生气,万万没想到这辟邪竟会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她上前一步道:“仙君此言差矣,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辟邪唇角微扬,依旧垂眸而道:“继续说。”
窃脂此刻有些心急,微皱眉看着他:“况且这还可以为你积功德,助你修行之道。你即便是不念与曜君的昔日友情,但是也能为你自己想想呀!”
辟邪嘴角的弧度又扩张了一些,微侧头望向了身旁略微焦躁的少女:“还有呢?”
“你……”窃脂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再加上天界的时日与凡尘是不能相比的,再耗下去恐怕一切都晚了,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此人,少女瞬间便湿了眼眶。
清钺素来心软,平常最见不得人流泪,眼下见少女此状自然于心不忍,连忙安抚道:“哎,丫头你别哭啊,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他说着,将手中的碟子一扔,展臂伸了个懒腰:“不就是下界一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正想去下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酒可吃。”
窃脂闻言一喜,抬头望向他:“这么说……仙君同意了?”
白衣男子笑着点点头:“算了,就当是提前还曜君一个人情,谁叫我以前赌酒输给了他。”
少女破涕为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地——幸好,主人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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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天宫正殿中,天帝正襟危坐于御座之上,下面是一群仙尊天将,还有那一袭胜雪白衣。
他孤伫于众神之间,微垂眼睑,面容淡然,平静得仿若一波无澜之水,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曜之尊者,你可知你所犯何事?”
“擅闯天界禁地。”
“你因何擅闯?”
“无因。”
天帝看了看眼下的白衣尊者,缓缓抬臂一挥:“来人,将曜君打入天罚。”
随着天帝的一声令下,白衣男子悠悠转过身去,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在半空中飞扬,微垂的眸子这时候才缓然抬起,眼底泛起了一片潋滟。
哪怕是被天帝处置,哪怕是被打入天罚,他依旧平静如初。没有人可以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更加没有人能够窥探其内心。就好似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