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如松,好像连呼吸都消失不见,过了昨夜,世上再无龚宁这个人的存在,林公胧横空出世再次出现在皇朝视野之中,以决绝之姿态,必将呼啸霍月国。
龚宁是懦弱的大夫但林公胧不是,他在逃亡的岁月之中唯一剩下的就是时间,若不能利用这段煎熬的漫长来谋划再次崛起,那林公胧就是傻子,枉费他身为霍月国大皇子的身份,也辜负了林兆天的厚爱。
程之浩坐在书桌前,面前的一方纸上风云变色,他静看天下硝烟弥漫,阴谋诡计纵横交错横亘在笔墨之间,本没有兴趣参与皇室之争,不过只是担心林兆天的决定会给自身带去灭顶之灾。
从袁昶开始监视章家的时候,程之浩就已经知道林公胧偷看无心的事情,他当时是怀揣怎么样的心情,偷看如今已经成为程家堡主母的无心呢?程之浩不得而知。
程之浩只是默叹林公胧的莫名自信和嚣张,在鬼林外便与人接头,看来已经是不担心被人识破他的真实。
林公胧要闹那就任由他闹,这一场事在人为的战争不可避免,霍月国是否易主还得各凭本事,衅发萧墙本身就是皇室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政变演变成国变又是另一种境界和含义。
林兆天助纣为虐的做法是对是错,程之浩不愿意再评断,想起那个垂暮老矣风烛残年的男人,心中迭起层层悲悯。看林兆天在金銮叠嶂中苟延残喘程之浩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在派杜达去霍月国皇宫打探消息的时候,程之浩不久就亲身前往。
记得当时坐在林兆天的床边,他静静的等着这个一代天骄慢慢苏醒,百无聊赖之间只能数熟睡之人的额头上的皱纹来打发时间。
一条两条三条……一直数下去,却发现皱纹边有皱纹,分岔处还有分岔,每一道深刻的岁月痕迹下都有无数的沧桑,直至最后再也数不清,程之浩只觉得懊恼和气愤。
不觉一甩袖口伸手将林兆天摇醒了,愤怒的看着那个干枯的老人,恨不得甩上一刀在他的脖子上,帮他解脱。
程之浩清晰的记得自己沙哑着嗓子质问林兆天:“为什么你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宫廷之争,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人都走不进你的心中,你看看你的儿女们,哪一个甘愿在你卧病在榻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他们现在都在自己的房里各自盘算,如何分刮你死后所留下的财富,就连你最疼爱的林公胧和皇宫中的人也同样是一丘之貉,他要造反,造的是你这个当爹的反,这些就是你追求一生的东西吗?如果当年你不争皇位,如果你只是我的干爹……”
林兆天打断了程之浩的话,用最后的威严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我已经和你爹娘一起葬身血海,不能帮你成人,助你报仇了。”没有自称为朕,林兆天在面对程之浩的时候永远都只是一介慈父,不是指点江山的皇上。
程之浩颓然坐下,险些被事实击溃,是的……如果当年林兆天只是他的干爹,在遇到程家被灭门的惨剧发生时,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鼎力相助,可是当时的情况以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帮助爹娘和所有程家人幸免于难,他们只会共赴黄泉,一同惨死在襄河山贼的刀下。
如果……如果,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真有如果他只希望爹娘活着!只希望林兆天能够活下去,儿女环伺,寿终正寝。
程之浩痛苦的闭上眼,从来没有的虚弱,他能感觉一双嶙峋的大手正顺着他的发慢慢轻抚,好像能抚平他的悲愤和不甘。
林兆天靠着龙床案头,睁着已经浑浊的眼睛,眼角留着黄水,裂开嘴撑着满脸皱巴巴的皮肤,似乎带笑的说道:“之浩,红颜和权利我总得取其一样吧。”
说着话的林兆天很平静,平静如死水再没有盖世群雄的能力:“我快死了,若不是你让人帮我续命,或许现在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经讣告于天下,我这一生走到尽头,才发现人不能在乎得到了什么,只能记住得到过什么,因为谁的结局都一样,不论是杯葛人生还是安宁一世,都逃不过盖棺长眠的到来,之浩,不要为我悲伤,在死前能为自己的儿子再多做一件事也是人生的奢求了,我这一辈子知足。”
这番悲哀似海深的话终于逼出了程之浩的泪,林兆天曾经也是一代枭雄,为助程家崛起可以说是倾其所有,记得当年爹娘还在世的时候,程之浩就在自己的家宅庭院中看到过林兆天出没的身影。看上去那么潇洒肆意,撼天霸气。
谁会想到如今的林兆天连金黄xiè_yī穿在身上都显宽大,更别说黄金蟒袍的重量或许都能将他压塌。
听爹说娘是林兆天的干妹妹,只是娘视这个干哥哥为亲哥哥,而亲哥哥却对干妹妹襄王有梦。
不过林兆天是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所作所为的一切只止于志人之举,爱慕也收藏的只剩半分,让别人看去都当他对娘是兄妹之情。
一个爱过伤过的男人,最终在人生的却做出了让人,皇帝寝宫中红烛滴泪,九龙哀暗,金柱朱梁被死灰蒙盖。程之浩任由一滴无声之泪流过脸庞,割开心中的暗藏的痛,他的爹娘走了现在他的干爹也要走了,欲知死亡的发生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时候林兆天还试图舒缓空气中霭霭伤悲:“听说你娶妻了是吗?”
“我只是想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