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青春校园>寒烟几重>60醉眼何须轻白发

夕阳西斜,柴门微掩至尊雀神。

光线从缝隙间漏进来,笼罩着悬停寂静的浮尘,铺陈开,形成道道滞留在虚空中的光幕,幻化了淡淡的五彩色调,昏黄略暗,沉谧无声。

他眼眸紧闭,双手成拳,一动不动端坐在屋内。

摆设非常单调,仅木桌木椅,墙边一架低矮的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色调,亦无他物,仿佛此间的主人也跟随着一并朴质无华。

柔软的白发垂直落下,微弱光影中显出淡淡的银光,此刻却难免有些微枯槁之色。那腰板挺得很直,下巴的弧度,手腿的姿势,流畅自然的线条一板一眼犹如雕塑般,似乎严格到了极点,连最精确的尺度都量不出一丝错误卡厄斯的棋局。

然而那浑身虬扎的肌肉紧绷得仿佛随时都要挣破衣服,似乎连骨骼都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大滴大滴汗珠如豆般滚落,牙关咬紧,五官还是扭曲到几乎挪位,却硬是一声没吭。白发紧闭的双眼沉寂毫无动静,但是面部肌肉不断耸动,形成一种接近于狰狞的表情,像是它们要挣脱脸上骨骼与皮肤掉落下来般。

额角的青筋如蜈蚣般集结、纠缠在一起,面色却呈现出如纸的惨白,可想而知,那是何等致命的痛苦——而在这样可怖的外在显露中,他的沉默与忍耐反而给人以一种荒谬的对比,惊心动魄,不忍直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瞬间又似乎是相当漫长的光阴,那双眼睛终于缓缓睁开。空洞没有任何焦距,茫然毫无生气,深沉,死寂。然后喉结动了动,一口鲜血猛地涌上来,眉毛微微一抖,便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唇角落下一丝极细的血线。

白发又闭了闭眼,几近于停止的气息渐渐回笼,身体内脱离掌控的内力平复下去,浑身的肌肉也跟随着恢复原状。他用手支撑着缓缓站起来,脚步持稳,身体却晃了晃,显然极其虚弱。

原地休息了片刻,他又抬起头来,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往外迈去。分不清是意志撑起的身体,还是还残留的本能命令身体稳稳站立。

门渐渐推开,少女静静立于檐下,沉寂如同石刻,面容精致,只可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总像是提线木偶般一笔一划工整规矩,没有丝毫偏离。

见到白发出来,阿芷微微躬身,手中木制托盘上放着一条干净的布巾与一个白色的瓷瓶。

白发伸手拿起。她还是躬身立于原地,待他一步一步略带踉跄地走开老远,她才睁开眼起得身来,转身缓慢地离开。

服了药,用布巾擦了擦脸,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打得湿透,正好在这风中晾干。流转在血肉里的疼痛一时散不去,还在刺痛他的神经。而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于他,只不过是这眉间的一点微蹙。

取回从成都寄来的道具,留世镜,大致功用还记得。看了看,落款是醉花阴。打开,除了他无人可见的屏幕折射在虚空中,一幕一幕展现着留世镜中曾经记录的画面。

他静静地看着,面情专注,却依旧没有表情。逐渐地,空洞的视线流转过一点焦距。漫天的梅花凄艳如血,那抹血红足以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瞳孔蓦地缩小,手指微微一颤。

他终于动容。

※※※※※※

——“主人,他熬过来了。”

阿萱躬身行礼,眼睑低垂,面容肃穆。没有听到回答,她也只维持着恭敬崇仰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平阳临沐山。群山环抱之中,正值黄昏逢魔时,炊烟袅袅,阡陌晚归。沈萧静静地对着无字墓碑,童身童颜,乌发垂地,暗紫魔眼冷酷如同寒冰凝成。

作为上一代闇门唯一活下来的人,她从来不会觉得活着是件好事。那难得的雨夜,叶子衿来向她要第四份浮图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是自己也逃不了的死劫。她不喜不悲,不怒不怨,甚至是心平气和等着那一天到来。

年轻时候所有的骄傲幻化成血海之中苦苦挣扎的怨灵,不过还是场冤孽。到后来的惨烈总是会折磨得人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输得彻底。

气数已尽,徒争无益。孰能想到,那般狂妄邪肆、潇洒无情一辈子的药神,毫不留情毁掉生命中所有应该存在或者不该存在的,从来无悔,但求一个自在——这样的一个人——竟会为了自己的传人留下了她的命。

闇门之中鲜少有不骄傲的人,她那一代更是青出于蓝。于是所有的惊采绝艳撞在了同一代之中,原本便已经注定悲哀的结局更无所谓惨烈。爱过,恨过,痴过,怨过,如蛛网困蝶般死死挣扎,拼命寻求那一份解脱,繁华过后终究成一梦,再强大的魂灵失了骄傲都成了这碑下一抔黄土。那是闇门传承千年的噩梦。劫难。冤孽。束缚。地狱。

可那一位闇门非邪的弟子,原就是与樊离一般的人物。他们太过相似,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该迎接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不过……还好,这个男人心中仍留有一丝余地。这样的人,可怕,却也不可怕。只是不知,究竟什么才是能挽回他的唯一的余地。

沈萧缓缓闭上眼睛,斜晖晕染的金红落在她的脸上,冰冷的线条中恍惚就露出了那么一丝柔和。

岁月峥嵘,沧海桑田。犹记当年鲜衣怒马少年时,风华正茂,心高气盛,谈笑间指点江山,一时无两。如今,樊离最后的留念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依旧还是那样的倔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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