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姨娘的跨院离温仁堂正房同属一所院子,不过几步之遥,片刻功夫,孔姨娘和俞宪薇已经到了正房,刚好遇见俞大老爷脸色铁青,亲手持了一只木棒就要往下抽,闵氏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俞如薇,口中哀求道:“老爷,你要打杀亲女,也该查明了再打再杀,若是冤枉,岂不是又白白害了一条命?”
眼见那棒子毫不留情落在闵氏身上,击打得ròu_tǐ沉沉一响。俞如薇惨呼一声,伸手护在闵氏身前。
这母女两如此凄惨,吕氏和其他婆子丫鬟却只立在旁边,一言不发,也没人动一动,竟都像是隔岸观火。
还是孔姨娘先反应过来,喊了声老爷,哭着扑了过去。
吕氏一抬头见孔姨娘和俞宪薇进来,微微一惊,忙道:“谁看的院子,怎的让六姑娘也来了?”
下人们都不吱声,刚刚闵氏闯进来,她们都忙着去拦闵氏,一时顾不得看外头,便不留神让这两个人也来了。
孔姨娘哭得声泪俱下,道:“六姑娘说四少爷是被人有意害死的,我虽然只是个妾室,到底也是良家出身,四少爷更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老爷一定要给我们母子做主,找到那个真凶,给儿子报仇啊。”
俞大老爷安抚着孔姨娘,打量了俞宪薇一眼,道:“这事由长辈来料理就好,你一个小孩子家不必操心。”说着就命人送她回去。
俞宪薇的视线从门边收回,那里还跪着两个小些的身影,其中一个赫然便是那厨房里的小丫头,此外,院中地上小婵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被打晕过去。此时她已然心头雪亮,这是吕氏将计就计,连消带打的计谋,果然狠毒。
她缓步过来,先躬身行了一礼,对俞大老爷道:“大伯父,不管大事小事,也是俞家的事,侄女也姓俞,四弟弟也是我的兄弟,且往日里姐妹相交,亦明了五姐姐性情,现下这情形,侄女也有两句话要说。”
俞大老爷怒气难平,但一个小姑娘这般谦恭有礼,且是兄弟之女,他一个长辈也不好对她撒气,便按捺住怒意,道:“速速说完,便回宽礼居去吧。”这话显见得他并不怎么关心府中内务,到如今还以为俞宪薇仍住在宽礼居。
俞宪薇垂眸应了,转身,却不问别人,直走到俞如薇身前,同她一道将闵氏扶起,方正色问俞如薇:“五姐姐,四弟弟中毒之事,可与你有关?”
俞如薇脸上被乱棍抽了一棍,从耳际斜至鼻边,一寸宽的棍痕已经高高肿起,其上有细细的血珠渗出,鼻管也正流着血,也不知有么有伤到鼻骨,兼之头发散乱,身上衣衫也被棍子抽得破开几个洞,看着十分狼狈凄惨,她一直咬着牙,几乎将满口细牙咬碎,此刻见俞宪薇问她,才斩钉截铁道:“毫无关系,他与我无冤无仇,我还不至于那么恶毒!”
吕氏眼神动了动,抿住了唇。俞大老爷也有些惊讶。后面才来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俞如薇下毒栽赃之事被挑明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之前无论俞大老爷如何责骂乃至上了棍棒,她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俞宪薇顿了顿,握紧了拳头,尽力平静道:“既然说不是你,那你有何证据?”
俞如薇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血珠,一双眼睛完全没了温度,冰冷得吓人:“我无凭无据,却也不愿就此认了被栽赃陷害,若定要问证据,那我愿去知府衙门击鼓,让官衙来查案,仵作来验尸,好彻彻底底还我一个清白。”
屋里人都是大吃一惊,亲姐毒害弟弟这样的丑事,便是走漏了一丝半点风声都是俞家的奇耻大辱,只有瞒住了私下解决的,捅到府衙里去,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俞如薇冷笑一声,继续道:“这件事上满满都是破绽,即便我看不惯俞善瑛,可我更看不惯俞元薇,这位吕如夫人更是我的杀弟仇人,他儿子自然也是我的仇人,我放着这三个正牌仇人不去毒杀,却对着个没招惹过我的幼龄孩童下什么手?况且我若要下手,借刀杀人就是,何苦让自己身边人去淌这个浑水,白白惹人嫌疑?”顿了顿,嗤笑出声,又道,“请了衙门来人也好,不但查一查到底是谁买的毒药毒害四弟弟,更可以顺带把十多年前那几桩陈年旧事再好好查一查。”
众人听着,心头惊讶非常,孔姨娘更是毫不遮掩地直接去看吕氏。
吕氏涨红了脸,尖声道:“五姑娘!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害过你弟弟?!”心中却是又惊又怕,她知道俞如薇是个烈性子,却不防她这样轻易捅破了窗户纸,十多年的秘辛就这么被铺在众人眼前。
俞如薇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哦?没有?那当日我母亲腹中六个月的弟弟如何就没了?她又是怎么被逼的去了城外庵堂?还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再说一遍吗?”
她说的这些事,其实根本是没有真实凭据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吕氏逍遥这些年。且吕氏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庶母,还是个不同一般的庶母,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有忤逆长辈的嫌疑,所以,平日里她虽恨,却只能将这些事牢牢埋藏在心里,但此时,俞如薇已是破罐子破摔,什么忤逆狂悖的名声她都不顾了,若她这次真栽在吕氏手上,也必定要拉这个女人陪葬。
闵氏脸色煞白,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手背青筋暴涨,显然是勾起了某些痛不欲生的回忆。
俞如薇已经是抛开一切,她微眯双眼,挣开闵氏,用近乎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