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睡,人间过了七年……
屋外,雨声渐渐变小,停了,偶尔几声滴答滴答是屋檐上缓缓滴下的水珠。
我强撑着坐起,轻声唤道:“后后。”
“哎,夫人。”后后在屋外答应着,碎碎的脚步声近前,一双冰冷的手放于我的手下:“夫人是要起床吗?”
我点点头。
她将我扶起,唤宫女们过来为我洗漱穿衣,将我带到妆台前,梳上我的发,一丝丝,一下下,柔柔轻轻,一丝不苟……
记得风麟第一次给我梳发,扯了我好几根头发,我撅着嘴骂他:手好笨啊,一点都不儒雅。他并未生气,凤目流光溢彩,噙上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晨儿,我要为你梳一辈子的发。”
我以为,这一辈子,风麟都会给我梳发画眉……
“夫人,头为诸阳所汇,百脉相通。发为血之余,肾之华。御医说,梳发可促气血舒畅,去风明目,让奴婢多给夫人梳发,好让眼睛早些好。”后后甜甜说着,又梳上了一缕。
我的眼睛,先是哭瞎了,在地府又被三公主割破过,怕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夫人梳个皇后娘娘设计的双鬟望仙髻吧,皇上很喜欢的,最近皇都很流行。”后后绾起我的发,在我耳边说着。
皇上是典溟,他如愿复国、统一畄青、接手南疆,改国号为南青,与北夏国南北共治水杳域,坐拥天下,睥睨群雄。
皇后娘娘是孤月,她终于如愿嫁给了典溟,还有九个月的身孕了
后后曾是孤月的贴身侍女,孤月为了表达对我的关心,把后后赐给了我。
后后时常会念叨她的前主子,比如孤月与典溟是如何相遇、相知、相许;典溟与蝶雪大婚当日,半夜还去了孤月那儿;孤月有了身孕,典溟更加宠爱她了,中秋赏月,典溟只让孤月一人陪;北夏国送来的极品云纹龙凤织锦典溟独赏了孤月……
此刻,又跟我说,孤月设计了新发式,典溟很喜欢……
我淡淡回道:“不了,素颜就行,你用簪子给我挽个髻吧。”
她本知道我不会梳,只是想把话说出来,让我听进心里。
我撩开拂到脸上的发丝,幽幽问道:“皇后娘娘临盆在即,一切可好?”
“还是食欲不振,睡不好……”她略略担忧着,梳发的手停了下。
我知道她很担心孤月,孤月已有三十三,在这算是高龄产妇了,前期又是妊娠剧吐,一直气血不正,心绪不宁。
“这样吧,你回她那去照顾一段时间,我会跟皇上说,放心过去就行。”
“谢夫人!”她笑着答应,美美地问道:“夫人要哪个簪子?奴婢看到墙外的梨花开得正好,不如戴梨花簪吧。”
梨花啊?我想起了夏影,曾以为会被他带去北夏国,可涟漪海一战,他为我挡上一击……
我声音有些打颤:“那就梨花簪吧……”
她娴熟地挽上长发,插上簪子。
“早上那位抚琴的北夏国乐师,你去请请他。”我忽然很想见见这位乐师。
后后迟疑了一下,为难道:“可……可皇上有旨,任何人禁入此地。”
此地,皇宫禁地,重兵把守,机关重重,只为“保护”我的安全,准确的说是保护拥有“木记”的我。“木记”是否真能掌时空轮回,控日月沉浮,不得而知。若可以,我一定会用它回到风麟在的时候,问他到底是不是天神;若可以,我也不必待在这儿不得自由,不见天日。我对典溟说,可能“木记”不在我身体里,放了我吧。他只是淡淡回道,在不在不重要,你在就很好,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的。也许,风麟临走前真的跟你说过这句话,可他并不是让你将我禁闭在这儿……
我苦笑了下:“那行,我出去找乐师。”
“夫人……”后后连忙跪下了:“没有皇上的允许,夫人还是不要出去……”
皇上,皇上,你用皇上来恐吓我?
我冷冷一笑:“皇上没说过不让我出去!皇上还说过,若有人不随我心意,可杀之!”虽是沉沉地轻吐字眼,听着却像带着冷冽的刀片,刮得人心寒。
后后默了片刻,只好吩咐宫女去找乐师。
***
风止雨歇,桃林的空气格外清新,我坐在树下,闻着淡淡的花香,春去复春归,桃花依旧红。桃花开得很鲜艳吧,可我看不见的,只能听到雨水从树枝叶隙落入草丛,落入池塘,落在青石径上……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一位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在念院门上那副对联,对联选自唐》。
片刻,鞋踏湿草的酥软声接近,至身前,寂静良久。
“无礼!还不快叩见玉茗夫人!”后后厉声喝他。
玉茗夫人,我醒来后就有了这个称谓,听说蝶雪的父亲燕丞相携百官上奏,沧溪首战,风麟与我立下赫赫战功,恳请追封风麟为霖王,封我为霖王妃。典溟不答应,风麟有亲笔休妻,我不能是霖王妃。最后君臣各退一步,我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号玉茗。我哪里立了战功?哪里担得起一品诰命的尊荣。燕丞相是不想让我入后宫,担心皇后宝座被我抢走,可没有我,皇后之位也没有落在蝶雪手中。孤月身份尊贵,典溟能有今天,她和她的南疆部队出了不少力,皇后之位非她莫属。而我,从没想过要当这个皇后,也没这个资格和能力……
“参见玉茗夫人,下官是北夏国乐师辞镜。”乐师恭敬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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