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杰无精打采倚着墙边站定,心里无比失落。他憋足一口气,把嘴巴撑成个大包子,憋到极限,又缓缓将气吐掉,重复几次之后,坏情绪终于被一点点驱散了。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香烟,发现烟盒与火机都在打斗中不知掉落在哪里,这下连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好呆呆站着。
即将消失在城市边缘的夕阳,挣扎着投射出最后一丝光芒,照在蒋亦杰身上,将影子拖到背后,拉扯得又细又长,斜斜钉在红色砖石墙壁上,这幅空旷的画面里只有一个人,形也单,影也只。
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吗?王八蛋蒋庭辉!看哪天你落在我手里,老子也一定要……切,算了,懒得和你计较……
悄无声息间,另一个影子幽幽探进了他的视野。蒋亦杰第一反应是那些不明身份追击者的同伙又杀来了,他猛一激灵,抬起头摆好架势做出应战的准备,结果站在面前的人是大哥。
蒋庭辉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到弟弟跟前,转过身半蹲下,把整个后背亮出来,耐心等着。蒋亦杰挑了挑眉,不屑地调开目光,咬弄着嘴唇不理睬。
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能看到弟弟的举动一般,蒋庭辉叹口气劝道:“他们几个都被我先打发走了,没人看得到,不用怕难为情!”
原来大哥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自己脚伤到了,还知道自己是害怕丢脸才隐瞒过去的。蒋亦杰飞快地抿嘴偷乐了一下,大咧咧往蒋庭辉后背上一趴,嘴上仍旧不依不饶:“不用去看着你的好兄弟吗?今天人家立了这么大功劳,为你鞠躬尽瘁,还不好好演演‘刘皇叔摔儿子’的老土戏码。”
蒋庭辉背起人稳稳往外走去,听了他的话不禁莞尔:“你呀,蒋小妹,你要是没有这张嘴,不知道可爱多少倍。阿vin这人不错,没招你没惹你,明明救了人家,何苦还总是一副故意找他麻烦的模样呢,让他想感激你都感激不起来了。”
“怎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故意找他麻烦不行吗?”蒋亦杰上身一挺,不老实地扑腾着,语气愤然。
蒋庭辉赶忙收拢手臂,把人往背上紧了紧:“行,都行,你想怎么样都行,谁让你是我家的蒋小妹呢!”
蒋亦杰还想再说什么,可大哥的话让他脑子黏糊糊的,一下转不动了,只能傻笑。
夕阳打在脸上暖融融,照得人昏昏欲睡。大哥的后背很宽阔,倾斜的角度也够舒服。这种感觉让蒋亦杰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在大哥背上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从前多好,有爸爸,有妈妈,有大哥、二哥,每天全家人围在饭桌前抢腊肉,抢香肠,抢到肥滋滋冒油的都塞进大哥碗里,犯了错就被妈妈举着鸡毛掸子从街头追打到街尾,中途还能在潮州佬家歇个脚,喝上一小碗酸梅汤……可惜自己从一坨小肉圆子长成了又高又大的男人,大哥也从踢着汽水罐玩乐的少年变成了需要面对无数纷争挑战的黑道分子。
要是……能变成一颗痦子,就长在大哥背上,每天都跟着他,陪着他,和他一起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那该有多好……
到了家,蒋庭辉小心翼翼把弟弟搁在沙发上,自己转身去找药油,嘴里不忘叮嘱着:“小妹别乱动,我赶紧帮你揉揉,不然肿太大就麻烦了,要好些天才消得掉。”
蒋亦杰望着包在药油瓶子外写有“满记”字样的红印包装纸,忽地眼前一亮:“蒋庭辉,你偷偷回去过庙口街?”
“啊?”蒋庭辉愣了一下,很不自然地解释道,“我……没有,药油是火女买的,她要回去车场看望她老爸霍师傅嘛。”
蒋亦杰盯住大哥双眼戏谑笑道:“别不承认,你其实也很还念从前的生活吧?说什么不肯原谅……”他一伸手,“把钱包给我。”
蒋庭辉不知道弟弟搞什么递了过去,蒋亦杰笑嘻嘻从自己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举在大哥眼前晃了晃,重新塞回它以前藏身过的夹层里。正是那张曾经被大哥撕毁丢掉,又被蒋亦杰捡回去仔细粘好的全家福。
蒋庭辉不悦地“诶”了声,却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阻止动作。他装作毫不在意地拿过钱包,随手丢到茶几上,又俯身搬起了弟弟的脚。
蒋亦杰一闪身缩了回去:“折腾一天浑身都是汗,又脏又臭的,等我洗个澡先。”
“大哥还会嫌弃你吗?等你洗个澡,又要肿更高了!”蒋庭辉不由分说重新将人扯回身边,把蒋亦杰的鞋袜脱掉,脚腕架在自己大腿上,倒了药油在掌心捂暖,用力揉搓上去,嘴里小声埋怨着,“什么时候开始,使唤我还要想想了?打从你那么丁点一路养到大,连屁股都给你擦过,你身上又有哪块地方是我不清楚的!”
他将弟弟的裤腿往上推了推,指着踝关节周围大大小小伤疤,一一说明道:“看看,这是学黄飞鸿撑着雨伞从二楼屋顶跳下来摔的,这是抓着潮州佬家的狗尾巴拴炮仗,被狗咬的,这是给火女载着骑机车兜风,在后座睡着了,被木桩划的……你十几年的功绩,都印在身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错了,小妹小妹的,都说物极必反,本想让你做个乖乖仔,结果就没半刻老实……
蒋亦杰被大哥揉得脚腕生疼,痛苦不堪,但还是一边死抠住靠垫一边坚持斗嘴:“别卖弄了蒋庭辉,就当你是记性也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