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心道:我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转念一想:为何不能?难道就是不敢么?
庞统则将自己的右手举起,给诸葛亮看自己被江四九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意思很明确:我的手已经受伤了,去“宽衣”不大方便。举了之后,见诸葛亮还在踌躇不决,挤兑他道:“医者父母心!如再不替她宽下湿透的衣衫,那么她也许会染上风寒,而且,如不换药,她的创口就会腐烂,这样你岂不是白救了么?”
诸葛亮看了榻上的江四九一眼,没有行动。
庞统却待再说,但诸葛亮忽然就有所动作了。
他先将手中的油灯再次递到庞统左手里,然后举首看了看窗外,慢慢地道:“天色已快大亮了。”
庞统道:“不错。”
他忽觉面前诸葛亮的脸色,在轻轻摇曳的灯光之下,渐渐有了一种大战将近的紧张之意。
接着,他就见诸葛亮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淡青色的瓷瓶。他认得那个瓷瓶,里面装的正是临行时带在身边的生肌定痛、收敛创口的好药。
不过这药数量不多,一共不过三瓶而已。
庞统轻舒了一口气:看来诸葛亮真是打算亲自上阵了。
但是诸葛亮先走到他的面前,示意他把右手举起,准备先给他受伤的手上药。
庞统急退两步,随着他的急退,油灯的火苗也被扯得向后退缩,直到庞统站定,才又恢复原状。
诸葛亮的脸色在这一光一暗之中,显得比刚刚更为严肃。
庞统道:“不可!好药有限,我这只是区区皮肉之伤,先以救人为要。”
诸葛亮的唇边泛起一个浅笑:“好。”
他把药收进怀中,稳定心神,再次走到江四九的面前。
因考虑到江四九的伤,庞统举着油灯,也走到近前去,为他照明。
一边也是基于看戏的心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下手?
诸葛亮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秀美修长,伸手的动作也坚定、有力。
然后这只手伸向江四九的腰部。
腰带就系在江四九香氛柔美的胴体之下。只要把腰带找到,就能把外衣除下来。
他的手停在她的腰侧。
这手在灯火的跳动之下,显得有些抖颤。
不过,他立刻曲起了其余的手指,只用食指和中指在江四九的腰侧牵出了一根腰带,再用手轻轻一拉,腰带就松脱了。然后他再除下了两条衣袖,把她的外衣整件脱了下来。
里面是男子的xiè_yī,腰带仍压在她的腹部之下。
这次难度更大,因为里衣的腰带全部都压在她的身下,诸葛亮目光逡巡来去,根本找不到遗留在外的腰带。
这次,只有把手伸进她的腹部与床榻中间,找到腰带,才能除下xiè_yī。
而且,在除下xiè_yī之后,出现的将是一片雪白的裸背。
当然裸背之上,还有触目惊心的伤口,但裸背也还是裸背——虽然她是女扮男装,也虽然他现在只是治病而已。
诸葛亮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已开始抖颤起来,同时,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袭上心头。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额头已经有了些微的汗痕,后背的肩胛骨处,也有了发热的迹象。
尤其在庞统的盯视之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更为剧烈,在这寂静的晨曦之中,显得分外惹人注意。
庞统当然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他只是看到诸葛亮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迷惑与动摇。
他自从认得诸葛亮以来,甚少见到他的迷惑表现得如此直白。
他最不喜欢诸葛亮的地方,就是他的少年老成,小孩故作大人样。但是今次,他这个样子却令庞统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毕竟是长大了。
忽觉有些好笑:诸葛到底是从心底认识到了什么叫“男女大防”。
因为不必亲手替江四九“宽衣”,庞统觉得浑身都很轻松,转头看看诸葛亮,一种同情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道:我要不要说一些话来缓和一下他的紧张?
还未想完,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口:“对了,那时我和公威兄站在门外,是谁帮她除下了衣物?”
诸葛亮略出了一口气,十分感激他打破了这尴尬地沉默,答道:“当然是驿丞的母亲了!”
庞统好奇地道:“那当时你在做什么呢?”
诸葛亮想了想当救人时兵荒马乱的情形,道:“我在看。”
庞统问:“在看什么?”
诸葛亮这才想起,当时他为了救江四九,吩咐这个婢女去烧水,那个婢女准备细布,吩咐驿丞的母亲给她剪开衣服,为怕她不明白,就站在一边指导。
若说有什么可看,的确只有她的背部。
但那时,完全没有想过会否尴尬害羞的问题。只因那时,自己的心思全在救她的性命上,其他的事全都没有想过。
医者父母心。
当年那神医传授自己医术之时,曾语重心长,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在医者的心中,不可分贵贱、贫富、男女、亲疏。只要是可救之命,无论何种方法都要救。
那么,今天自己为何不能定下心来,反而在此矫情扭捏,完全想不到自己作为一个医者该做的事?
由此可见,自己的心还未曾锻炼到八风不动、坚如磐石。
想到这里,诸葛亮的心中不由一凛,面上犹如吹过一道清冷的秋风,脊背的虚热尽褪,额上也不再有微汗。
他不由得向庞统递过去感激的一瞥。
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