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与杜凌在包间里大约谈了一刻钟。
由于前阵子蔡相之子在汴京被害的一干匪人均无消息,朝中不少官员受到牵连,停职革职、罚降俸禄甚至还有被下了天牢的。
刑部应压力重大,人心惶惶,便紧抓着汴京的丁点儿可疑不放。故而鸿雁楼仍处于被封/锁中,连带鸿雁楼附近的一干民宅也被包围监视,更是将所有人逐一提审,轻者问审,重者用刑,皆是毫无进展。
只因翰林花会迫在眉睫,李三绝又塞了不少银两,这才未曾受到波及,只是被困楼中不得外出。今日倒是能出楼来参会,只是仍旧被监视,为避免杜凌再牵涉其中,便在秦沐斐送到消息时让月奴替她前来。
杜凌得知这翰林花会是李三绝唯一能正大光明从鸿雁楼里出来的机会,也只能靠此真正脱离嫌疑,便未曾对月奴说过半句劝阻之话。
“还在担心?李三绝不是普通行首,你应当相信她的能力。”
秦沐斐推门而入,身后并无秦沐雨跟随,只不过,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方才这个包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未逃过他的耳朵。
“我不担心,只是愧疚。”
杜凌连眼都懒得抬,径自给自己斟了杯凉透的清茶,恍恍惚惚地喝着。鸿雁楼是她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殷老板虽是万恶的老鸨对她却算和善,如今因为她救了个山贼头子害得大家失了自由更受皮肉之苦,怎么能不愧疚?
可当时的她,竟是从未想过这个结局,也未曾有过将秦沐斐交出来的一丝念想。从前她不曾承认自己性子薄凉,如今看来,确实自私无情。
“小五,这事在花会过后还会继续追查,想必很快便会查到你头上,你可曾想过……”秦沐斐自是听得明白她口中的愧疚,见她嗓音清冷面色阴郁,也不由地有些不安。
纵横江湖这些年,他这颗心早已练得刀枪不入,能理解她的愧疚却已体会不到。
鸿雁楼中的人固然无辜,但这世上有太多不公的事不公的人,即便对别人公平,谁又会对你公平?
“我什么都没想过。”
杜凌平静地抬眼望向神色复杂的男人,没有多余的心思揣测他的意思,只淡淡说道:“秦沐斐,为你做过的事我并不后悔,因为是随心而欲。尽管你瞒了我很多事,我也能不过问你与秦大正在筹划什么,但我不希望因为我……或者可以说是因为你的另一个身份影响秦家,他们对你……与鸿雁楼不同。”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即便刑部查到她头上,那也是因为她救过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但他可以不顾鸿雁楼的人,却不能将秦家牵扯其中。
她一直存在一种强烈的第六感,那天脱口而出的话极有可能是事实,这个秦家大少爷并不是秦家二老亲生。
“你在想什么?”秦沐斐不答而问,咄咄逼人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身前那张脸上。
“秦家二老对你与对其他子女的态度不同,不是单纯的关爱,反倒是有些因顾忌而显得敬畏,却又拼命掩饰,而秦大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主子。”杜凌终是将这段时期的观察结果说出了口,虽然她想过捅破这张纸极有可能让她带来灾难,却仍是无法克制。
他是个杀人越货的贼头,她明知实情却仍不顾一切救了他,并不惜扯上周围无辜人群……这行为的背后意义,她至今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