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听到烟花炸响,号角苍凉,随即乐声渐起,晓得云飞禀告掌教了。不多时,港口广场上传出杂沓脚步和压抑细碎的话语,也知道附近的同门先赶到了。她并没有现身去会和,还是呆呆站立在小山包凹处的茅草堆后。面孔忽而潮红,忽而苍白,恍恍惚惚如大梦初醒,感觉强烈的不真实。
有非常大希望突破到炼气三层,还收到师弟的定情之物,今天是她二十八年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欢喜得一颗心儿总在云中飘,久久落不了地。
可是师弟不相信祖师爷显灵,只怕会把这个态度传染给掌教。若是导致整个门派大不敬,祖师爷雷霆震怒降下仙罚,可怎生是好?
罗裳喜忧交织,患得患失,连《迎鸾接驾》的曲子也没有听出来。
玉泉宫位于罗浮岛中央的山峰之颠,燕子楼在山脚下。丁佩君匆匆赶到港口时,人员已经聚集得七七八八,就只差掌教和长老们,以及偏远地方的没赶到。
她是燕子楼的管事,带领二十几个姑娘趾高气扬穿过最外侧的杂役、膳堂人群之后,才踮起脚尖小心地行走,找到了自己这批人的位置。燕子楼在南海派相当于俗世的情报机关,她们相当于机关里面做整理案卷、行政后勤的文员,地位自然比干粗活的、打杂的高得多。
其实她们基本上断绝了修行之路,瞧不起杂役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修真门派的真正核心是内门精英弟子和长老,其它人员均为之服务,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内门普通的子弟往往被派遣做其他事务或者去外门,心机杂虑要比精英子弟重许多。他们的资质一般,如果未得机缘又不刻苦努力实现突破的话,最终还是要回到世俗中去的,能够留岛的实属凤毛麟角。
燕子楼本来由玉阳子长老掌管,但他半年前在南海派和《光明世界》的一战中,亲自去擒拿龙族未来的“圣女”,就此失踪。
没有了上司的压制,丁君佩愈发跋扈。她姑妈就是十大长老之一的妙罗师太,所以就算三十岁前没有突破到炼气三层,也不怕被遣送离岛。反正姑妈没有别的亲人,肯定会把她留下来照顾。
她一直瞧不起没有背景、没有资质、土里土气的罗裳。就算案卷整理得再出色,被长老点名赞许,到时候还不照样乖乖滚蛋?她性子尖酸刻薄,尤其在去年婉转示爱云飞被冷冷拒绝后,更是恨罗裳恨得牙齿痒痒,浑如眼中钉,肉中刺。
罗裳在罗浮岛呆了一十五年,当初的好姐妹们陆陆续续走了,新来的小师妹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围绕丁君佩转,渐渐把她孤立。往往她埋首山一般的案牍之中,她们却在赏花逗鸟,功劳还不是自己的,也只能咬牙忍受。
她就像玫瑰花圃里的一株蔷薇,瑟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强颜欢笑,忍气吞声。
丁君佩羡慕地瞅着左侧精神抖擞的一群精英弟子,不敢多看,又把目光投向右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大陆,眼珠子瞪得溜圆,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付萍,凑过去嘀咕几句后,两个人一起嗤嗤窃笑。
罗裳怯怯地从杂役弟子后面绕过去找到燕子楼的位置,不敢靠拢凑成一堆的众师妹,孤零零一个人缀在队伍的尾巴上。
前边似乎在讨论什么好笑的事情,付萍尖利的嗓门忽然拔高,引得人人侧目。
“……什么哥哥妹妹的,背地里都不知道干了些啥!”
丁君佩撇了撇嘴,假意劝慰道:“嘘……付师妹,小声一点。咱们燕子楼可丢不起这人……”她嘴巴上说小声,嗓门却比谁都大。
“他们做得,偏偏我说不得?”
“啊呦,付师妹,这你就要多理解一下了。你看这春天来了,鸟语花香,连野猫子也整夜整夜嚎叫。人家都老大不小了,哪里还按捺得呀……”
“哼,我就奇怪了,这海边有啥好看的,去库房检查还要带上燕子楼的人?原来是起浪了,好大的浪,一浪接一浪。浪得连身上的草、头发上的树叶、衣服上的沙子都不知道收拾,指不定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
“嘘,小声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又老又丑……”
她俩人一唱一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边上的几个跟着哄笑,若有意若无意地朝队伍后面瞟,指指点点。
罗裳咬紧嘴唇,面孔瞬间失去血色,身子摇摇欲坠。但她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纵然被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几乎流出了,也只能低下头默默整理衣裳。
山口又转出一群人,丁佩君和付萍瞥了一眼后赶快噤声,站正身子肃立。
南海派掌教云阳子在山口约停了停,扫一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众弟子,面无表情地带领着涵虚子、地随子、妙华、妙罗、归来子五大长老鱼贯而入,云飞跟在最后头。
丁君佩瞧见云飞,心猛地一突,奇怪他怎么能和长老们行走在一处?
云飞心事重重,转入精英弟子的最前边站立,见罗裳孤零零一个人吊在燕子楼队伍的最后面,心中也掠过一丝难受。他知道她们在排挤她,甚至为此警告过丁佩君。但他只是一个核心弟子,并非长老,改变不了局面。有时候明明知道对方在刁难,偏生安放上冠冕堂皇的理由,郁闷得人要吐血。
伤感愤懑的情绪一闪而逝,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
六十多岁的云阳子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样貌清雅,瞅着像四十许人。他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