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饭桶……猪脑壳,人蠢没药整!”
满江红从普通官话切换到湘北土话,气急败坏地怒骂了一通。『,x.还不解气,一个高鞭腿重重踏下,可怜的硬木板床立刻碎成一地,也不去管今晚睡哪儿了。
在一通发泄之后,心中淤积的愤怒消散,心底泛起的却是深沉的悲凉与无助无力感。在肖平举刀对峙的时刻,他心中好几次闪过了杀机,恨不得扭断这厮的脖子。现在回想起来,对这条忠心护主的汉子倒是充满敬意。不必猜测,另外几个据说是天狮寨的匪徒,肯定就是花戎的原班手下,被郭春海捉到岛上的国安局地下工作者。
他这般怒骂踢打,全忘记了海岛的房子四面漏风,薄薄木板门上的缝隙能塞进好几张纸。如歌在门外站立良久,身子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泫然泪下,一跺脚掩面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肖平带走了山寨二十几个人,在几里外造木排的基地重新扎营。
如歌和如画回到家后就出了问题。如歌还好一点,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水米不沾,谁叫也不答应。如画却又踢又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摔。林四娘呼天抢地奔到山寨,满江红说什么都没有人信,也没有人听得懂。他看看日头斜升,天光快要逼近正午,只好撇下这乱哄哄的一堆人,一溜烟地逃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阻拦。随即谣言四起,传播速度惊人。
花戎和他独处时疯了,如画从山寨回来也疯了。再联想到他杀白起,踏浪行,万蛇辟易,巨蟒俯首,不是身怀妖术或者身为鬼怪,怎么能够办到?
只有陈秀才还为他辩护,但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唾沫星子里。赵六和孟广等没有走,飞快地收拢人手关闭寨门,也不敢外出了。
满江红心乱如麻,却还保留着清醒的理智。也没有先去看望如歌,而是赶到了藏匿木排的小海湾处,生怕肖平趁自己离开的工夫冒险出海。他驱散守排之人,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将白起留下的木排烧了。
开什么玩笑,一具简陋的木筏子也想漂洋过海!真把自己当成寻仙求道的天生石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了?
被驱散的守排匪徒纷纷投奔肖平,有的回到恶虎寨,还有一些聪明人感觉情况不对劲,生怕夹在中间给一锅烩了,另外寻了安身处。
海岛的大秩序是朝廷定下,小秩序是恶虎寨定下,维系日常行为的是道德风俗。但是从今天起,这三样神圣不可侵犯的规矩出现了崩溃迹象。人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岛上呈现出一派无比萧条与紧张的气氛。
从神到魔,只不过一步之遥。
清幽的万蛇谷深处,满江红呆坐在小溪边。面孔阴郁,心情坏到了极点。
面前一丈外爬过来一只螃蟹,足有海碗大小,举着两只大钳耀武扬威。
连你也想欺负我?满江红冷笑着中指一弹,一颗小石子顿时将那蟹打穿,滚入溪水中。
不一会儿溪水泛起泡沫,成群结队的螃蟹爬上岸,浩浩荡荡逼近。满江红手指连弹,一丈外的螃蟹尸体堆成小丘,可后面的还是不顾死活地往前爬。
“你不是觅食,为什么要杀害它们?”
一个苍老的雷鸣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满江红一惊,艰难地转过脖子斜往上看。
“每一个微小的生命,都有唯一的生存时间和空间。如果自以为万物之灵长,就有了对其它生命生杀予夺的权力,岂不可笑可悲……”
声音袅袅而逝。
难道是仙人在传音?
满江红望着高高矗立的山峰,心中喜悦,杀气渐渐平息。
几只螃蟹气势汹汹冲过封锁线,伸出大螯剪他的腿。满江红连忙跳开,匆匆往山峰行去。午时可不就是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又到了去拜见仙人的时间。
这是花戎发疯之后的第二日,满江红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身体与精神倒不如何疲乏,但找不到方向的惶恐感觉如影随形,令他片刻都不得安生。
昨天急急忙忙赶到洞中,他立在拐角处连唤了两声“天地共鸣”,洞外却静悄悄地毫无反应,唯有封闭洞口的“月轮”把清幽幽的光线透了进来。
经过严格科学训练的他,突然觉得荒谬,觉得自己有点傻,比岛民们也强不了多少。“月轮”的手段同海底光幕如出一辙,却附有强烈的神识攻击,他可不敢硬闯。又想到挡在峰顶前的山崖虽然直上直下,以自己的身手并没有太大难度,是不是干脆攀爬过去?但是山崖那边的情况不明,不听“仙人”嘱咐恐怕别生枝节,这个方案迅速被否决。
他老老实实等了一阵子,唤出第三声“天地共鸣”,依然没有声音回应“九转飞升”。只是这一回,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洞外有个“东西”在盯着自己,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屏住呼吸,僵立着一动不动,汗涔涔而下。
缥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股暴戾的杀意混合着幽冷的寂灭之意透入了洞中,一柱香后才徐徐而退。
他到底没忍住好奇,从拐角处探出头去,又闪电一般缩回。
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擦着鼻尖飞过,深深穿进了斜对面的洞壁中,随即响起了尖利的啸鸣音,石壁轰隆回响不绝于耳。
好险!
纵然他对身体有着强烈信心,甚至敢去遮挡手枪子弹,但对这样超越音速的飞石心生惧意,敬而远之。
自己又不是挡箭牌,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