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的无虞吗?人活一世,不到棺落掩寒骨,又如何说得清。
无奈叹气,影再起,进了后面的锡晋斋。佛前,莲灯轻摇,灯前坐一青衣妇人。木鱼声声起,诵经声声落,察觉到有人进来了,那妇人便搁了木鱼,停止诵经,起身朝那身影走去。
“怎么又来了?”妇人从佛前走到方桌边,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再罩上灯罩,微黄的烛光映出一张未施粉黛的瓜子脸。黛眉渐疏,皮皱染斑,人已老,色已衰,花容尽去,举手投足间的温婉气质却一如从前。
举着烛台回头,正对上沐逸绅那******不变的寒冰脸。他总是没有表情,看不出哀乐与喜悲。可是她知道,他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并不是没有。
“帮你抄一卷经文。”沐逸绅扯了扯嘴角,径自走近了里屋。南郡王妃林璃掌着灯在侧引路,已经猜到了这孩子有心事。每当他心里烦躁时,他都会来这里誊写经文。佛法无边,即使参悟不透,也能静心平气。
“还是抄《金刚经》吗?”林璃给沐逸绅备好笔墨纸砚,转身拿起他前几日抄过的《金刚经》问道。
“嗯!”沐逸绅应着,林璃便把经书递给他。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沐逸绅伏案誊写经文,林璃则在灯下给他研墨。这墨是淄鸿国最有名的奚墨,具有“拈来轻、嗅来馨、磨来清”之妙。无言之间,有碳石的馨香萦绕在二人之间。
外面越来越静了,林璃估摸着时辰,忍不住开口提醒。“夜深了,回去睡吧!”
“他今天给我送来了一幅字。”沐逸绅搁了笔,却没有起身,望向林璃的目光透着几分凄然。“两个字,同心。”
林璃没有说话,她以为沐逸绅还有下文。可实际上,沐逸绅也在等着她能说点什么。最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门一开一合,沐逸绅消失在浓浓夜色里。林璃愣了愣,走过去收拾案上的纸笔。念佛多年,她自问早已经抛下尘缘心如死水,可刚刚听到绅儿说起同心二字,她那一潭死水的心竟又泛起了涟漪。
同心……想当初,也曾有个人对她说,从此以后夫妻同心!可事实却是,同心不同德,同床为异梦。不同的人,如何能够同心?
熄了灯,林璃重回佛前,木鱼声再起,祈求佛意静心!
第二天,沐逸绅突然就病了,说是头痛欲裂,难寝难食。沐延承请了洛邑郡最有名的几个大夫来给他看病,但都查不出病因。脉象正常,面色无异,并无癔症。大夫们心照不宣,都觉得这小王爷是在装病,但却不敢明言,只得找托辞说自己医术不济,让南郡王爷另请高明。沐延承又气又急,连轰带赶的把那群庸医撵出了南郡王府。就在此时,沐逸绅的‘病情’已经加重,疼得直撞柱子,把额头生生撞出了一个大包。
沐延承被吓到了,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可经过那些名医的前车之鉴,城里哪还有大夫敢来?就算沐延承掷重金求医,也无人上门。沐延承脾气火爆,拿了刀就要亲自去医馆拿人,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说门外来了一个道家高人,看出了府内有邪祟,特来为民除害。
沐延承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对于那些方士之言,他是向来不信的。只是沐逸绅这病来得突然,又极为怪异,那么多名医竟然都瞧不出病症,未免也太奇怪了。世事无绝对,如今既有人主动送上门,那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
抱着这样的心态,沐延承叫人将那位高人放了进来。只见他穿着一身青灰道袍,手执拂尘,长须白髯,看不出年纪,双目炯炯,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进了南郡王府,那道士见着沐延承,也不见礼,径直往后院去了。沐延承领着家丁紧随其后,只见他一溜小跑来到沐逸绅的房门外,众人隔着门都还能听到沐逸绅痛苦的呻吟。赵全安寸步不离的在沐逸绅跟前伺候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的叫着‘小王爷’。
“就是这儿了!”那道士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紧接着跃上房顶盘腿坐于梁上,双手结了几个手印继而用力一抖拂尘。一簇白烟从拂尘下飘出,连沐延承在内的屋前众人见状连连退后。不多时,白烟散去,地上落了一摊白粉末。而在那粉末中间,赫然印着一个脚印。未着鞋履,五趾分明,竟是一个脚掌。看那脚掌的朝向,是往沐逸绅的屋里去的。
“难道小王爷的屋里真的进邪祟了?”家丁中已有人如是说道,沐延承瞪了那个家丁一眼,却发现其他人的表情与那家丁如出一辙。看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孽障,贫道好心放你一马,你却不思悔改,还敢在此作乱害人。既然如此,贫道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孽障。”道士起身对着空无一物的房梁一通厉叱,沐延承只当他是在装神弄鬼,却听得屋内沐逸绅的叫声陡然增大,竟带着几分凄厉。
听着屋内传出的声音,那些家丁后脊背直发凉,纷纷抬头望向房梁,只见那道士已经与邪祟斗起法来。然而在沐延承眼里,自始至终都是那道士在自言自语,而所谓的‘斗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