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几个穿着鲜艳戏服的戏子正在演绎着五女贺寿的戏目。只见他们或她们应着鼓点在台上走位吟唱,脸上涂抹着浓重的戏妆,早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锣鼓停,一戏终,台上戏子行礼谢幕,台后戏子则相继从另一出口来到台上开始另一场戏剧。海棠躲在门后,跟在那些退下台的戏子身后找到了后台所在。
后台人很多,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海棠不动声色的穿梭在来来往往的戏子之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妆台前一个正在卸妆的女子。
女子目光如炬,海棠很快就有所察觉,当即调转方向准备开溜,却不想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海棠弱弱的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近两个头的壮汉,又回头望向那妆台,却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壮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海棠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马褂,膀子上露出几块结实的肌肉,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走错了。”海棠故作镇定,眼神却难免有些闪躲。就在她盘算着要用什么理由脱身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怎么进来的。”
海棠应声回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青衣女子。横眉虽浅却似剑利,双眸虽润却似凝霜,好一个神情凌冽的女子。一身绀青色的长裙显得有些深沉,同时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三千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飞云髻,发髻间束着一条宽约一指的月白绸带,垂至腰间,上面绣着一些细碎的花纹。说话时微启薄唇,不见皓齿,凛然无情,寒意袭人。
见着那犀利的目光,海棠猜测这青衣女子与刚才在妆台前盯着她的那个女子是同一个人。只是,她这换衣卸妆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就是想看戏,前面人太多挤不过去,就偷偷爬到楼上来看,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海棠心虚的指了指后台入口,不敢直视那青衣女子的目光。她并不清楚自己撒的这个谎是不是很拙劣,但这却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沉默半晌,青衣女子对那个壮汉说道:“阿钟,带她出去。”
“是。”阿钟应着,很快就将海棠送出了蝠厅戏楼,末了还不忘提醒她不要再到处乱走,显然是信了她的话。
海棠在戏楼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本想问问那个叫阿钟的男人亟沅老爷子有没有在王府,可转念一想,这样问不就等于自己推翻了刚才的谎话吗?所以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回去再好好谋划一番。
二楼窗口,青衣女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楼下的海棠,直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方才收回。“青衣,看什么呢?”
青衣回头,看到来人是她的师兄老鬼。老鬼是亟沅的开山大弟子,擅扮丑角,是梨园里响当当的人物。只见他脑袋上留着一半板寸发渣子,另一半则是光头。光头上面有一个抽象的刺青图案,似蛇盘旋,首处却有鸟喙,叫人认不出是什么东西。赤 裸着上身,左胸处有一个形似眼睛的刺青,足有拳头大小。下身套一条肥大的青灰棉裤,腰上扎着一条同色稍浅的裤腰带。
老鬼浑身上下都透着粗旷干练,甚至有些野蛮,可实际上,他身长仅有三尺,远远看上去与孩童无异。不过近看就会发现,他不仅比孩童更为壮硕,那一张蛮不讲理的脸更是吓人。
“刚才这里来了一个姑娘。”青衣说着,布满迷雾的双眼让人无法一探到底。
“哦?”老鬼一跃坐上桌子,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总觉得她不是普通人。”青衣皱眉,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海棠的平庸之貌以及那股子隐藏在粗布短衫下的高贵气质。
戏子定角,不仅要学扮相、动作、神态,还要对角色的气质进行深入的探究。画虎画皮难画骨,对气质的研究是上台学戏的第一课。
气质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却是一个人身上最为点睛并且极难改变的东西。练戏到了青衣这种地步,已经可以凭借一个人的气质来判断其身份地位。她几乎可以确定,刚才那个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只是,会是什么人呢?
“你来。”将老鬼招到身前,青衣对他耳语了一番。老鬼点点头,起身往后台最里端的隔间走了过去。
天很快就黑了。晚宴上,苏晋宣本来想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海棠时间所剩不多了,却不想刚开席不久就不见了她的身影,而莫扬已经大半天没有露过面了。
晚宴过后,有些客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有些客人则又奔到萃锦园的蝠厅戏楼看戏去了。沐延承和沐锦阳在银安殿商量联姻一事,沐容钰则拉着沐雨怡偷偷出门逛街去了。灵芝在院外和两个小丫头聊得正欢,沐云怡独自一人在院前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打算回屋歇息了。然而没想到刚进屋,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
“云怡,别怕,是我。”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沐云怡觉得耳熟,凝神想了想,这才认出这声音和沐紫凝的声音很是相像。
“凝姐姐,是你吗?”沐云怡停止了挣扎,捂在她嘴巴上的手随之撤去。她试探着问道,同时扭过头望向身后的人,却只见到一双澄澈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