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刚问出来,皇甫雍就听明白了——尽管,苏清河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任何对家人的想念与渴望,但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期待着…与家人重逢的那一天。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给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狗血的答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谁料苏清河却并没就此打住,而是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当中:“但是…我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我要如何才能做我自己?现在的我是我吗?还是过去的我才是我?抑或未来的某一天我又会变成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人、到那时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他的这一阵情绪爆发得极快,突兀得令皇甫雍都没能跟上他的节奏,只能愣在驾驶座上呆呆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苏清河攥紧了双拳、声嘶力竭地发出这一声声质问。
苏清河问完了这一连串问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似乎是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皇甫雍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经在苏清河身上隐约感受过的那种陌生感又回来了…甚至,还比上一次的感觉更加明显。
除此之外…
还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威压从疑似暴走的苏清河身上迸发出来,使得皇甫雍喉头哽咽,根本发不出声!
好半天后。
苏清河才回归了平常的呼吸节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抬头看着镜中的皇甫雍问道:“…我…我刚刚是不是很奇怪?”
“…并不是。”皇甫雍沉默片刻,轻声道,“你的问题很对。”
“是吗?”苏清河又眨了下眼,“——可是刚刚那一瞬间…我仿佛不再是我…而成了藏在我脑海中的另一个人——”
“…别担心。”皇甫雍想了想,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我在这里,你别担心。”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这句安慰起了作用,苏清河逐渐从那突如其来的困惑与爆发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整个人的表现也回归了平日里的常态。
皇甫雍不动声色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心里却在不停琢磨着他这不同寻常的表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思索了近一个小时之后,不仅没能得出什么头绪。反而还因为猜测的增加使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糊涂。
直到临近谭慕到达的时间,他也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放弃了凭直觉猜出一片天的打算,带着苏清河去接机口接人去了。
他俩没等多久,一身铁灰色风衣的谭慕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皇甫雍伸出手挥了挥,十分顺利地拦截到了对方那搜寻的目光,成功与之会合。
紧接着,皇甫雍在第一时间便为还不太熟悉的谭苏二人做了引见。
而后两人简单地握了握手,皇甫雍笑着接过了谭慕手中的拉杆箱,带着他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谭慕是个很风趣也很健谈的人。
因此这一路上,都是他与皇甫雍相谈甚欢,留下苏清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后座,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发呆——就算是谭慕或皇甫雍有意与他搭话,他也不会所有的话都搭理,而搭理了的话,也尽可能地只用1~3个字来解决。
很快,在场的另外两名聪明人也从他的这副做派中明白了苏清河现在不愿说话的这一事实,一对一地聊得更欢了。
苏清河在思考一些事情。
一些…自从他做出要演戏的决定之后,就莫名其妙地不再思考了的事情。
他为什么想演戏?为什么要演戏?为什么会选择演戏?
真的只是因为那一个现在看来粗劣得要命的翻拍作品?还是说是它引出了自己内心中掩藏许久、连自己都无法知晓的某种奥秘?
…苏清河不知道。
他也无法知道。
所以他只能思考。
并期盼、在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接近无所不能的“思考”能够再一次地带给他令人满意的答案——不再使自己因这“未知”而充满困扰…
只是事情…又怎会如此简单呢。
谭慕就这样在他们的出租房里住了下来。
在谭慕住进来的两天后,换了个造型的叶沛然终于又回到了这间出租屋里。
…顺便还带来了苏辰星这个大麻烦。
“小叔叔、小叔叔!”苏辰星趴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手指饼假装是烟,手中的遥控器摁着电视不停换台,“明天亲子鉴定就要出结果了,你什么时候搬回家里来啊?”——这语气,分明就是已经默认了苏清河与他家之间的亲戚关系,迫切地希望苏清河能够结束漂泊的命运,回到温暖的港湾中去。
“我不会搬过去的。”只是,苏清河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管我是不是李女士的儿子,我都不会搬过去。”
“诶——?为什么啊——?”苏辰星闻言拉长了嗓音,还伸手抱着他的胳膊一晃一晃地撒娇道,“去嘛去嘛…你要是去的话,奶奶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苏清河坚定地摇了摇头,转头问叶沛然:“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嘿。”叶沛然一说起这事就来气,“我花了将近三天,终于是让我爹有了点态度软化的意思,他可好,一大早地跑到我家,说是好久没见你了想见你,非要我带他来你这儿…”
苏清河面露同情:“那你赶快回去吧。”
“靠,老子回都回来了,傻.逼才会再回去一回找罪受呢!”
苏清河迟疑着问道:“那伯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