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她待着,不用再管她。”
乐山走人,没过多久又一身水汽的回来。
“我去看了,她就是坐在那儿不动,老卢给她伞,跟她说话她也不回一句,像个聋子。”
程易也像个聋子。
红色的火星在空气中明暗,最后慢慢蜷缩成灰,乐山见他吸完一支烟后仍静静地不动声色,默默地向外退去。
在乐山的记忆里,十一哥从前被女人缠住的时候也有,但就没见过今日这副德行。
看来外面淋雨这姑娘的来头挺大,估计是狐狸精转世。
不过片刻,乐山又出现在程易面前。
“老卢又去劝过,说什么都没用,人家说家里待着无聊,是来咱们这里淋雨玩儿的,老卢说一定是谁家养的驴变成人精来闹咱们。”
老卢和乐山还不知道,驴精是程易养出来的。
这次乐山还没走,就在程易的房间内听到穿透雨幕而来的喊声。
乐山见程易面无表情,少不得要出去阻住那喊声。
果然乐山走后不久,那喊声就停住。
这一次乐山返回来的脚步有些急促,到了他面前,急促没了,人又结结巴巴起来。
程易见他神色,千载难逢地开口。
“你想说什么?”
乐山道:“是不是……我不确定……你别生气……我乱猜……那姑娘肚子里怀着孩子吗?”
程易扫他一眼。
“你最近格外喜欢胡说八道么。”
乐山道:“不是我胡说八道,那姑娘躺在地上,脸发白,还死死地捂着肚子。”
乐山还特意模仿小离捂肚子的姿势。
程易站起,望着漫天雨水的窗外,复又缓缓坐下。
乐山被程易的反常惊住。
“难道真的有孩子?”
程易不说话,乐山更以为是默认。
乐山意识到麻烦,他知道程易既不喜欢家庭,也不喜欢小孩子。
“十一哥不喜欢,我这就去解决掉,从此以后一定不再让她出现。”
程易没有给出关于孩子的答复,却问他:“今天是几号?”
乐山回:“八号。”
程易骂了他一句:“八号有什么孩子,你再说糊涂话,割掉你舌头。”
乐山赶紧将舌头缩回,十一哥说他糊涂,他才觉得十一哥糊涂,八号和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哪家医院还规定八号不许生孩子。
他还没想明白,程易已经做出决定。
“打电话给去巡捕房,让他们过来将人带走。”
“巡捕房?”
程易不再说第二遍。
“我要休息,别再来烦我。”
没有遇到程易之前,小离有两个家。
一个位于七里湖棚户区,一个就是被铁网围起来的牢房。
小离这辈子吃得最省心的饭就是牢饭,至于如何与狱警打交道,如何对付狱中的刺头犯人,如何在打汤时一铁勺捞到铁桶底部的菜,如何通过种种手段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物资……关于狱中的种种生存法则,她简直能够写一部教科书。
如果她在牢狱里生活不好,那简直愧对她混迹三教九流十几年的生活史。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在狱中混得风生水起。
她知道她在牢中待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必定和程易有关,否则她在藻园门外,一没砸门,二没骂人,三没往门内扔死耗子,何至于关上一个月之久。
女狱友们的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地在半夜响起,小离躺在单人的床榻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饼干,抱在手里慢慢啃。
她不能在狱中坐以待毙,由着十一哥继续生她的气。
他是她心里最后一个人,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她不能再被他抛弃。
她可以做坏事,可以打架争斗,可以混迹江湖,但是她不可以没有家。
对她而言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穷困,而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在世上,明天与今天相同,今天与昨天相同,昨天与三五年前的某一天相同。
唯有行尸走肉才会不知道明天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想到自己可能变成行尸走肉的模样,她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她赶紧多啃几口饼干安慰自己。
没有办法面对面解释,她可以通过书信来来解释。
小离想起读书时被逼背下的一句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要通书信,就需要纸笔。
她没有锦帕,没有钢笔,但是一支铅笔和一张能写字的纸她还可以弄到手。
上次和狱友到狱中那两间小图书馆收拾东西时,她就捡到一支用剩下的铅笔头,然后收在自己藏于墙壁内的储物袋中。至于纸张,她可以趁下次去图书馆的时候,从书本上偷撕一张印刷字少的书页。
信写完,她还得想办法传递出去。
按照正规途径申请写信,信中的内容要被狱警逐字审查,而她信中内容并不适于审查。
如果她愿意通过正规途径,也就不必费劲儿私下弄纸笔。
她的途径是监狱围墙的墙缝。
书信递出去,再由外面接应的人替她传递。
至于外面的接应者,也是个一个女人。
是一个经常来探望她的女人。
她现在藏在枕头底下的饼干和软糖,就是这个女人探望她时带进来。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廖诗虹,是她在南尚读书时的同班同学。
她虽不知信件是否能够送到程易手中,被他看到,但事到如今,任何办法都得尝试。
程易在藻园收到小离的第一封信时,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