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们最缅怀的,就是石狮岛的那段生活。
石狮岛的海,石狮岛的风,石狮岛上的甜蜜与温馨。
他试图用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对小离做最后的挽留。
大概是从前在一起生活久了的缘故,她居然立刻感应到,他要带她去石狮岛。
“我不跟你走。”她渐渐对他有了怒气,“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旧日里的时光落幕,新的太阳照耀万物,一切不复当初。
“如果你不喜欢永州,我们回石狮岛生活。”
他努力想挽留住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石狮岛,就不会有日后的一次次分离,平静的生活,是他亲手打破。
小离的心,被石狮岛的海浪冲刷过千百遍,过往的一切痕迹,被细细地埋进沙滩里,表面平坦光滑。
“忘记过去吧,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往事。”她的目光清冷而理智,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你忘记,我也忘记,我们全部忘记。就是那一点一滴的过去,令我这些年来活得痛苦,我死过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将过往全部埋葬。如果你是我,你愿意拿刀隔开鲜血淋漓的过往,再重蹈覆辙一次吗?我像戒毒一样戒掉的过去,我为什么还要回头承受?”
他的逼问令她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我……我让你非常痛苦吗?”
无论痛苦与否,小离都不想再提。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娓娓地说:“十一哥,你就当从前的韩小离死了吧。你不是说你心目中的韩小离死在十七岁吗?那就让她死在十七岁。十七岁的韩小离,你会怀念她,我也会怀念她,但她毕竟是死去的人,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小离走后,程易如同是死掉之人。
他整个人沉重地坐下,如果韩小离死在十七岁,那么他也不再拥有将来。
失去小离,将来的程易,如若还活着,也是个喘息着的行尸走肉。
他的韩小离,不能死,也没有死。
他既无法承受,也无法承认。
仿佛有人在耳边呼唤他,过了许久,他才恢复意识,缓缓抬起头。
呼唤他的人是乐山,他许久没有见过乐山了。
“你怎么没有去跟她?”他突然站起来,第一反应是不能再跟丢小离的人。
乐山道:“我知道韩小姐将去什么地方,我一会儿再跟她。”
“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悲伤是茫茫浓雾,他努力从浓雾的世界里,寻找一条出路。
努力支撑的的程易,令乐山心疼。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十一哥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程易最近一直高烧不退,但因为种种事体棘手,他几乎没有时间治疗。
乐山见他几乎站立不稳,急忙扶着他,简短地回答:“姜少爷病情严重。”
程易不必他扶,自己站定了问:“什么病情严重?他住院不是因为皮肉伤吗?”
乐山回答:“不是皮肉伤,是旧病复发,心脏出了问题,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程易一时之间无法相信。
“你别胡说。”
乐山面色沉沉:“没有胡说,今天韩小姐和姜少爷吵了一架,我还在病房外听了几声。”
“他们因为什么争吵?”
乐山的心情是复杂的。
“姜少爷坚持毁掉婚约,韩小姐不肯。后来姜少爷逼韩小姐嫁给……嫁给十一哥你,否则他就不肯继续接受治疗。”
乐山的心情都是复杂的,程易的心情就更为复杂,他总算明白小离今日为何出现。
不知是高烧的缘故,还是心理的缘故,他的头开始一阵一阵刺痛。
他坐下来,双手按着头,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始终无法相信。
他再问乐山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乐山颔首,关切地问:“十一哥,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不舒服吗?”
小离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姜南泽的病情上,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乐山注意到。
乐山的手都快落到程易的额头上,程易先一步出手打开他。
“我没事。”他问,“是谁在给他做治疗?”
“是蔡医生。”
蔡医生是永州最好的心脏医生,经他手的病人,病势多属危重。
如今蔡医生亲自替南泽诊治,南泽的情形,可想而知。
他的头更疼了,挥挥手对乐山说:“你先去跟她,一步都不要离开。”
乐山走后,他又唤石久进来,让他去发一封电报,请广南的几位名医火速赶至永州。
死亡,近在咫尺。
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中,程易能够活到今日,说明他一直都是生死场里的获胜者。
这一次,他感受到死亡的可怕,因为死亡,发生在他关心的人身上。
他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卧室,他的头疼到了极点,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他躺在床上,一只手不知不觉摸到身畔的枕头下。
小离的枕头下面藏着一包零食,他取出来,剥开一块糖,在嘴巴里慢慢化开。
明明是甜滋滋的味道,吃到嘴巴里,却是苦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嘴巴里的糖到底有多苦。
苦涩的味道,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病倒了,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中,大部分时间他都昏昏沉沉。
他做了许多的梦,梦到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坐摇椅,梦到母亲的血染满湖泊,梦到他将小离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