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闹哄哄的,终于惊动了正在午睡的五小姐,玲珑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小袄,配了条嫩粉色的挑线裙子,未施脂粉,她的皮肤本就很白,天气炎热,脸上挂着一层薄汗,更显得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她穿得虽然素淡,却清新雅致,又透着丝小女孩的可爱,看上去很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
但看在宋秀珠的眼里,玲珑就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阿修罗,她死死地看着玲珑,厉声道:“是你让这个丫头把那个小人儿藏在碗里的,是不是你干的!”
玲珑被她吼得怔住,一头雾水:“什么小人儿?”
“呵呵,你还装,五丫头,这都是谁教给你的,这样算计我,啊?”宋秀珠声音尖利,和她平素时细声细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玲珑质疑地看向喜儿:“喜儿,宋姨娘说的是什么?”
喜欢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婢子不知道。”
玲珑又看向宋秀珠带来的四个丫鬟,想从她们那里得到答案。
这四个丫鬟也和喜儿一样,她们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小人儿,也不知道二太太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偏就红芍和白芍二人最是沉不住气,虽然不知道二太太说的小人是什么,可看到这个无权无势的五小姐,便想着给二太太出口气,好好表现一把。
两人交换个眼神,红芍便开口了:“哎哟,五小姐,您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这大热的天,你把二太太晾在门口,还拿个劳什子的马扎子出来,这不是寒碜人吗?这会子你还问二太太是怎么回事,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影儿,虽说都是主子,可也分成三六九等,你又算哪一等。“
红芍自己说得带劲,却没看到荟香和莲香的脸色都不对劲儿。她们两个或多或少都看到过五小姐的手段,五小姐就不是个能让人这么数落的人。
可现在,玲珑一声不吭,由着红芍没大没小,她却就是盯着宋秀珠的眼睛,待到红芍自己也没有词了,玲珑问道:“宋姨娘,这番话都是你教的吧,这规矩可真好。”
宋秀珠那么精明的人,方才被惊得乱了镇脚,这会子终于平静下来,青瓷碗里什么都没有,而她带来的丫鬟正在高声谩骂着金家嫡小姐。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庄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们,即使她们认识宋秀珠是西府二太太,可也没有巴结的心思。她们都是从金家老宅那边论起的家生子,个个根深蒂固,不过就是个西府里的姨娘,她们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若是在西府,看到主子们吵闹,丫鬟婆子自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但这里的都不是,她们久在庄子里,这些婆子们久在庄子里,早就沾上庄户婆姨们的习惯,庄子里很少能有主子来,更别说看主子们撕逼吵架了,这样的热闹事,过了也就看不到了。
从宋秀珠尖叫开始,直到现在红芍高声骂五小姐,小院子的门口上已经围满了人。
荟香和莲香嚷嚷着轰人,可这些人根本没把两个京城来的小丫头放在眼里,非但没走,还替玲珑抱不平。
什么二太太,她们都不认识,但这位五小姐却是东府大太太关照过的,金顺媳妇也另眼相看。
虽是山里的庄子,可谁没得过东府大太太的好处,逢年过节更是让她们有小钱拿,相比而言,西府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再说,姨娘的丫头骂起嫡小姐来头头是道,这在金家还是头一回。
“不就是个姨娘吗,有啥了不起的,说不定就是个青|楼里买来的。”
“对啊,听说西府的三老爷是读书人,读书人最爱去那种教坊了,看这个二太太岁数不小了,还那么妖气,一看就是教坊里出来的。”
这些乡下婆子们说起话来本就粗俗,现在又看着宋秀珠和她的丫鬟们来气,污言秽语越来越多。
宋秀珠自己都忘了,她有多少年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了,或许,她从来也没有受过。
她气得脸色发白,抬手就给了红芍一记耳光:“你个不知分寸的浪蹄子,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还不快去给五小姐赔不是,认打认罚全都受着。”
红芍挨了耳光,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白芍和她亲如姐妹,连忙扯扯她的袖子,她这才明白过来,转身对玲珑道:“五小姐啊,婢子不懂事,冒犯您了,您别生气。”
玲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让喜儿扶着,转身便进了院子,两个粗使婆子随手便关上了门,从里面上了门栓。
这下子,宋秀珠是真真正正被晾在了外面。
她忽然发现,从方才到现在,就像是做了一个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个桑皮纸的小人呢,是真实存在,还是错觉?
玲珑几乎没有说几句话,她甚至没有做什么,却让自己在这些粗婆子面前丢尽了脸面。
想来不用多久,西府二太太的恶名声便传出去了,说不定还会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围观的婆子们看到五小姐回去了,都道五小姐真是好脾气,懒得和这些人计较。没有热闹可看了,婆子们一哄而散,只留下宋秀珠主仆六人还站在那里。
夏日里,蝉儿在树上啼鸣,这个时候越发的刺耳,宋秀珠心烦意乱,她又问向莲香和荟香:“你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话间,白芍已经把地上的碎碗片全都捡了起来,几个人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都没有二太太所说的小人啊。
小院内,喜儿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