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眉哆嗦着,死死拉住了羽生的手:“羽生,妈妈最喜欢你,你快去劝……血……肚子……翠华”她几乎是语无伦次。
羽生面色一变:“翠华?血?”她好像想起什么,不由面色一变,怒道:“这个傻翠华!”提起裙子,就拉着崔眉飞跑过去。小脚跑动起来,比踩在刀片上还痛。但是这一刻,羽生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反倒是崔眉慢了几步,就被她硬是扯着扯过去了。
到了翠华屋,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姊妹,揽月生得温柔俊秀,却一向同嚣张跋扈的翠华关系最好。看见羽生,揽月一把拉住她哀求:“羽生姐,我知道我们平时不该胡说八道嚼你舌头,求你看在同是一个院子姊妹的份上,快去劝一劝妈妈。再…再打下去,翠华就要没命了!”其他人也围着羽生左一求右一拜。
羽生平时那么那么轻轻淡淡没有烟火气的一个人,碰到这样的情景,却不由怒喝道:“都闭嘴!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羽生就拉着崔眉,从人群让出的道里进了屋去。
原来在姐妹们接客的房里都有一个望眼,领家通过望眼来监视她们,若是对嫖客热乎,过后就要挨打。警告她们不要妄想从良。若是不愿接烦人的客,出来还要挨打?。
对客冷淡,要挨打。对客亲热,也要挨打。客来得少,领家骂你不用心,就要挨打。客来得多两回,她就疑心你要勾搭客人从良,更要挨打。
一回揽月身子不利索,领家让她接一个有钱的买卖人,她稍微慢了点,领家就从这个洞里伸出炉钩子扎她,,屁股都扎出了血。
但是成天接客,总有意外。很多妓/子都怀过孕。为了给妓/女闭经,一到春天,领家和脂粉院主人他们就逼院里人喝‘大败毒汤’。大败毒汤,就是蛇、蝎子、蜈蚣、□□等八种毒物配成的汤。味腥,极为难喝。很多姊妹都被折磨的早早没了月事,连脸色都蜡黄蜡黄,一日日身体败坏下去,再也怀不了孩子。
崔眉也喝过一次,当场就吐了出来,又被逼着喝。倒是羽生,从来都一口气喝过,从不皱眉。有时候问羽生为什么喝得这么痛快,羽生只是摸摸她的头发,不说话。
而翠华可是犯了大忌讳。她和一个俊俏的年轻客人数次往来不说,还拒绝喝大败毒汤。查出怀孕了,还不肯吃打胎药。
翠华相貌妖艳,可是院里当红之一,多次逼她打胎不成,这天,领家王李氏看她从外边进屋,在后边照准她的腰就是一脚!翠华当场就流下血来,领家还想要上去连踩带压,唯恐翠华不流产。
翠华为了护着这个孩子,竟然同王李氏做起对,嘴角淌着血,凄凉道:“妈,看在我从小跟你的情分,卖铺从来尽心尽力的份上,让我孩儿生下来吧。”
王李氏冷笑一声:“生孩子,得有多久不能接客?我就供着你吃白饭?就算你生完立刻好利索了接客,下面也早早就松松垮垮,男人也不爱这口!你这是要败我的财啊!”
羽生就是这时候带着崔眉进来的。看到她,王李氏的神色倒是柔和很多,立刻说:“好乖乖,你来做什么?快快出去,这贱人要脏了你的眼。”
羽生摇摇头,说:“妈,翠华,还有很多客人喜欢她的。不能打坏的。你不要打她了。”这句话可比翠华苦苦哀求的什么“从小的情分”顶用多了。
王李氏立刻住了手。羽生说:“妈,你出去歇歇吧。我劝她。”
王李氏瞥了一眼翠华,又警告似的盯一眼羽生:“也好。你年纪大,懂事,多劝劝。不过如果她不识相,还是把老六叫过来处理吧。”
她出去看到一圈围着的人,就开始赶人:“看什么热闹!生意都不做了?”
等王李氏出去了,翠华咳咳的哭起来。羽生沉默地蹲下来,说:“你,还是喝了打胎药吧。少受一些罪。隔壁的银环,就是不肯喝打胎药,结果被院里业主叫了一群人手打脚踢,活活踢到昏迷流产,没几日,就死了。”
翠华不看她,只是摇着头哭:“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羽生又沉默片刻,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翠华眼神一变,死死瞪着羽生,过了片刻,竟然有些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最后眼神一变,抄起桌子上的打胎药,一碗喝了下去。
……
出来的时候,崔眉问她说了什么这样灵。羽生只是很轻很轻叹了一口气,又昂起修长的颈,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走了。
后来,崔眉才知道,羽生告诉她:昨晚有一个俊俏年轻的客人来她这过夜,出手很是大方豪爽,还给了她一个银镯子。她认出来,这个银镯子,就是翠华平日戴的那个。
———翠华想要赎身,但是那个家庭极其普通的年轻人拿不出官府要的钱和王李氏要的钱。于是翠华拿出从小混事就偷偷积攒的积蓄和首饰,叫他先去官府替她消名,再来脂粉院赎身。
只是,年轻人一去,久无音讯。只是拖人带了一封口信给翠华:官府不同意消名,他恳求许久,才有所松动口风。他正在同官府中人周旋。
世人都鄙薄青楼女子,但是骗青楼女子钱财的时候,又从来不嫌弃这钱脏了。羽生说: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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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崔眉也不是最小的了。因为王李氏手下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新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