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说想喝粥,嫌御膳房那边做得不香,自己下厨去了。”
“是啊,她不喜欢。”皇帝叹气,“御膳房那边做个粥,老往里头加些银耳燕窝一类,皇后不爱,不加了也是用吊好的鸡汤来煮,可我那皇后啊,不爱享这个福气,就喜欢普普通通的白米粥,熬得出了油,香甜可口。”
正说着,一股米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皇帝半坐起身,看着皇后进门,只觉得热气一熏,他那老妻面上都带出红润,和当年新入门时一比,更显风韵。
就着皇后的手喝了两口粥,皇帝又笑:“我这张嘴同样是享不了福气的,别看平日里从来不说,实际上最爱的也是这类普通的粥米,那些加了不知多少材料,一碗粥敢花个百十两银子的,我反而喝不惯。”
“喝不惯你不还是喝了几十年。”
皇后翻了个白眼。
皇帝叹气,拉着皇后的手,细细摩挲。他年轻时候是懒得和底下那帮人计较,也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到了晚年,这些就都无所谓了。
“来,梓童。”
皇后坐在他身边,也没把手抽回来,也没问他最近一段时日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忍不住去碰触他好像一夜之间就白了许多的头发,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陛下,王相爷和张相爷来了。”
两个老丞相都是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年岁虽大,但都是老臣,是皇帝的死忠。
两个人见过皇帝和皇后,并不像那些年轻臣子一般,看见皇后在这儿,就皱眉,且心生不悦。
“你们坐吧。”
皇帝笑了笑,神色柔和。
两个老相爷都耷拉着眉毛,低着眼睛,一点儿都不去琢磨,为什么传闻与陛下闹翻了的皇后,还会在这儿?
“两位爱卿,朕百年之后,太子年幼,怕是要靠尔等匡扶。”
一句话,两个老大人连道惶恐,微微颤颤,头都快低到递上去,皇帝又忍不住笑了,坐起身伸手扶他们起来,“咱们君臣多年,朕信你们……”
“父皇!”
安王大跨步地冲入门,脸上僵硬,不像个活人,眼睛发着绿光,连皇帝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父皇,您快说,您要废了太子,立我为帝,立我为帝!您答应我的!”
他向前一冲,左右的宫人连忙拦腰抱住,可竟然没有拦住,安王的力气不知何时变得大了起来,愣是冲到榻前,一推推得皇后踉跄了下,坐倒在地上,眼睛闪闪发光,“父皇,您快说了,快下旨。”
从怀里掏出圣旨,又去四下里翻皇帝的玉玺。
两个老大臣目瞪口呆,那些宫人们心里都忍不住琢磨——安王莫不是疯了?
皇帝嘴唇发颤,紧张地去看皇后,皇后的脚大概是扭到了,让两个宫女扶了半天才站起身,快步扑到皇上身边去,两个人并肩而坐,同时把视线落在安王身上。
“放肆,你,你这是什么样子!”
皇帝气得脸上发青,又有点儿心疼,那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疼了很多年的,这人老了,总免不了要多情些,皇帝也是人,不是块儿木头,也疼自己的儿子。
“好了,你不要乱闹,今天就当你没来过,没说这些混账话,以后好好辅助太子,好好看护我大周江山……”
想到当年这儿子的好处,皇帝叹了口气,难得心软,轻声道,“琦儿,你最听我的话了,乖。”
安王一下子停住举动,愣愣地看着他,眼前一阵阵发昏,脑子也越发迷糊,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楚他念叨的都是什么,半晌才好像清醒了些,站直了身子:“我不是小孩子,哈哈哈哈哈,你还想这么哄我?能哄得几时,老头子,你老糊涂了,让我和三哥争了那么多年,到最后那位置到让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别想!”
“你!”
皇帝脸色发黑。
安王眼睛一闪,又陷入迷惘中:“不对,父皇要立我为太子,我是太子,我是皇帝,是皇帝!”
他一伸手,竟从袖子里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朝着皇帝扑过去。
所有人惊呼!
太子也在门前,只是未得传召,一时不敢进去,此时听见动静,本能地撞开守门的太监,一进去就看匕首光芒闪闪,连忙一脚踹到安王的腰上,却不曾想,安王的力气大得出奇,被踹了一脚也只是稍微停顿,又凶悍无比地扑过去。
不得已,太子只好合身扑过去,总不能让他伤了父皇母后。
皇后都不免露出几分害怕。
皇帝更是目光发直,高声呼叫。
那些侍卫此时才冲进屋子,听了皇帝的吼声,连忙扑过去拼命按住安王,三个人齐上,这才把他按在地上控制住。
“呼。”
所有人都吐出口气,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松,皇后挤开人群抱住太子,仔细检查了半天,眼泪都要掉下来。
“母后放心,我没受伤,一点儿皮都没伤到。”
扑通,皇帝倒在床上,太子和皇后,还有两个老大臣,宫人们,侍卫们连声叫太医。
皇帝摇摇手,浑身疲惫入骨,一点儿力气也无,目光在披头散发,神志不清的安王身上划过,眼里不禁落下几滴泪来,“我儿,你个傻子,傻子啊!来人,安王忤逆犯上,贬为庶民,幽禁安王府内,不得外出……”
侍卫应了声,把人拖了下去,皇帝喘息了半天,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