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嫔一笑,说道:“嫔妾倒是喜欢调制香料,皇贵妃可否给嫔妾一看?”
如意把盒子递交到敏嫔手中,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这个味道有些浓,敏姐姐帮我看看,有没有法子减一分香气。”
敏嫔接过盒子,轻轻的取下一点置于掌心,放在鼻尖闻了闻,随之又用舌尖轻轻触碰一下,脸上神色凝重。
敏嫔平日里什么都是淡淡的,现在这幅神情却是极少有,如意不解的问道:“敏姐姐,可是我的要求太为难了?”
敏嫔连忙说道:“那也不是为难,娘娘想要气味淡一些,只需在涂抹的时候先在外面放置一天便好了,笃耨香的香气馥郁持久,要想驱除,却也只有这个笨法子。”
如意只听到笃耨香一节,已经暗暗惊动。她出身官宦之家,寻常宝物自然入不得她的眼,便是玄烨也每每好与她谈论奇珍。玄烨所用制香粉之法,传自明熹宗懿安皇后张氏的玉簪花粉法,只是玉簪花能存香粉,山茶花苞却难,且用料更为奢华珍异。那笃耨香出真腊国,乃树之脂也。其色白而透明者名白笃耨,盛夏不融,香气清远,实在万金难得。如今却轻易用来做敷面香粉,珍重之余只觉心惊,若是为旁人所知,不知又要惹来何等闲话是非。
小德子见如意这般凝神,问道:“这香粉娘娘可是不喜欢?”
敏嫔连忙笑道,“不是,皇上这般用心的为娘娘制作的,娘娘岂能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这香粉来的来过于珍贵,娘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你快去向皇上谢恩吧!”
小德子笑着离去,如意问道:“敏姐姐,不要说你不知晓这香粉是怎么做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想必皇上是废了一番功夫。只是,我的心中却不知道怎么的,隐隐的觉得不安。”
敏嫔放下手中的盒子,长叹一声,“别的我不懂,你心中安不安我也不能替你分担半分,但是这东西来的实在是珍贵,你仔细收好了。”
如意问道,“敏姐姐可曾知晓是怎么做的?”
敏嫔思索一会儿,说道:“先用密陀僧、白檀、蛤粉、冰片各一钱,又以当季开得最盛的白芷、白芨、白莲蕊、白丁香、白茯苓、白蜀葵花、山柰、甘松、鹿角胶、青木香、笃耨香研至绝细,和以珍珠末、蛋清为粉。然后寻最巧手的宫女折来新鲜饱满的山茶花苞,把这粉小心灌进花苞里,用线扎其花尖,将粉密封于花房之内蒸熟,再藏于玛瑙盒内,静置足月。如此花香沁粉,更能令面容莹似白梅凝雪,乃汉宫第一方。”
如意轻叹,“身外华物,哪里抵得上腔子里的一口热气,绝境里一双扶持的暖手。价值连城,也不过是一座城池的代价而已。皇上富有天下,又何止会在乎在些。”
敏嫔见如意如此感慨,定是因为前几日绿莹和红玉的事情,便安慰说道:“你也别太过于悲观,皇上若是不在乎你,又岂会对你如此上心,后宫里的女子,对于皇上来说都是新人胜过旧人,可是这一年来皇上身边的人换过多少,皇上对你,却依旧是恩**有加,人或许得学着自我安慰,这样才不会觉得日子过得难挨。”
敏嫔的话却依旧是耳边回荡,如意看着手中敬事房送来的记录,皇上是多久没踏足过后宫了,如意问道:“敏嫔最后一次侍寝是在什么时候?”
敬事房总管思虑了好久,方才说道:“仿若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老奴掌柜敬事房三年多,却没有见皇上翻过敏小主的牌子,似乎最后一次翻拍还是在敏小主怀孕之前。”
如意低声说道:“你去替本宫把敬嫔的绿头牌送到皇上那里,皇上自会明白本宫的心意。”
敬事房总管面露难色,但见如意心意已决,却也不敢违抗,只得诺诺离去。
如意伸手把那山茶花粉并玛瑙盒交予浣清放好。半倚在榻前,闭目凝神的瞬息里,想起自己方才所做的,皇上接到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敏姐姐太可怜了,一个在后宫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恩**的女子,活着如浮萍,无人问津,这次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小炉独守寒灰烬。忍泪低头画尽。眉上万重新恨。竟日无人问。”敏嫔低低呢喃,在暖融融的殿内细细抚摸自己的十指。与旁人不同的是,她的手固然也戴着宝石嵌金的戒指,佩着华丽而尖细的珐琅点翠蓝晶护甲,纤手摇曳的瞬间,那些名贵的珠宝会映出彩虹般的华泽,曳翠销金,教人目眩神迷。可是细细分辨去,哪怕有鹅脂调了珍珠蜜****浸手,但天气乍暖微寒的时节,旧时冻疮的寒痛热痒,无不提醒着她岁月斧凿后留在她身体上的斑驳痕迹。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冬天,小腹的疼痛,任她怎么喊,太医却迟迟不肯来,她看着身上的血浸染**单,钻心的疼,难捱的冰冷,她都不会忘记,她最后疼到喊不出声,却依旧咬牙坚挺着等待人来救她,直到昏死过去,才不会觉得那么疼。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只是陌生的面孔,原先侍奉的宫女早已不知去向,她不敢问,即便是问出来,也会是于事无补,或许她早已经被人灭口了。
那些日子,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想了很多的事情,那天明明只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喝了一杯茶,而且皇上也在,回来却孩子没了,任凭她疼了那么久,却依旧没有太医敢过来为她医治,这分明是有人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除了她的孩子,她只是不知道是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