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太太屋里安静异常。
大小姐给尹翠和珊瑚递了个眼色,示意把屋里其他人都带下去。
尹翠微微点头,又见太太一直闭目养神不发话,与珊瑚对看一眼,就不声不响带人退了出去。
待堂屋的门轻轻合上,太太才徐徐睁开眼,沉声道:“你竟然早知道三小姐的事,怎么那天回来没提半句?”
大小姐吹了吹茶面的沫子,轻声道:“母亲何必动气。您不是也早做决断不带其他房里姑娘、姨娘吗?再说那天太远,人又多,女儿看得也不真切。”
太太是何等精明,挑了挑眉,淡淡道:“你是怕损了你爹的面子吧?”
大小姐品了口茶,只笑不语。
太太心照不宣。
如果让老爷知道府里小姐跟幕僚门客私自交往,脸面上难堪自不必说,连带责任首当其冲就是太太。
太太这些年好不容易把府里治理井井有条,才得了老爷信任,管着府里大大小小所有钥匙。三姨娘不知眼红多久,如今她和三小姐一起犯事,想都别想。
但不代表老爷不能再纳妾回来替太太分担家室啊!
何况老爷正值壮年,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是再纳两房姨娘也不为过。
想到这些,太太不由紧攥榻椅的扶手,扣得指节发白。
大小姐玲珑心窍,安慰道:“母亲别往心里去,女儿也是为您着想才闭口不提这件事。”
可提了又如何?还不是口闷气。
太太冷笑一声,表情阴郁道:“让我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之后一连好几天,赵小茁去太太那定省都没见到三小姐身影。
太太绝口不提,大小姐当然很有默契什么也不说,赵小茁知趣闭嘴,问什么答什么,不问的一句都不多说。
回去时,柳月告诉她,三小姐好像被太太彻底禁足,除了每日送饭的婆子,不准任何人进出她的院子,就连青萝都被打发到尹翠手下干些粗活。
赵小茁“哦”了声,难怪自庆生宴第二天,三小姐再去过学堂,大小姐却日日一课不落呆在私塾。
这是变向连同方温一起监视吧。
方温不是糊涂人,到底是前程重要还是情人重要,他已经用行动证明给太太看,除了每日授课外,大部分时间不在府内,甚至有时在外过夜,对三小姐不闻不问。
赵小茁真为三小姐感到悲哀,这个男人在关键时刻和三小姐划清界限,真是世态炎凉。
至于三姨娘,仿佛在府内消失一般,人人避而不谈。
几天后,也不知吴娘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三姨娘被太太遣到离府三条街外的小宅子自省去了。
至于为什么府里人不敢提及,赵小茁没问,吴娘也没说。
不过惹怒太太的下场,有目共睹。
既然事不关己,谁又会傻到往上粘,惹得一身骚?
眼下,离过年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府里一片喜庆祥和,可赵小茁却提不起过年的兴致。
柳月三番五次去了太太院里打探消息,也没探出个名堂。瑞娟倒吃得开,竟从大小姐院里探得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就是大小姐的行装已收拾齐当,估计要走马上就能动身的样子。
这消息让赵小茁为之一震,在吩咐吴娘赶紧收拾行装外,她惴惴不安逐渐扩大。
如今大小姐准备妥当,说明太太早有准备。而她和三小姐,一个无人通知,一个还在禁足,难道真如她之前所想那样,太太压根不打算带她们去京城?
想到这,她心里一寒。
太太这是要把她和三小姐丢弃,任其自生自灭啊!
可她手上无钱无势,只能任由太太拿捏……这是赵小茁最懊恼、不甘的地方。
难道就真的要在此葬送自己一生?!
赵小茁皱起眉头,紧紧攥起拳头。
思量一夜,她早早起来叫来吴娘伺候,又支开碧桃,才从梳妆台的暗柜里拿出一个半旧不新的苏流荷包,递到吴娘手上:“想办法出去,把这个送到方晟手上。”
吴娘一怔:“四小姐意思是?”
赵小茁点点头:“看他有没有办法要方温写封信给我爹。”
现在只有王老爷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吴娘担忧抿了抿嘴:“方先生如今只会自保,会答应小姐的要求吗?”
赵小茁迟疑了一下,方温她自然不信,唯一能让她相信只有方晟。
“你告诉他,我若能去京城,日后得势一定还他这个人情。”
吴娘微怔,看着眼前一脸坚毅的人儿,正色道:“四小姐放心,此时老奴亲自去办。”
赵小茁颔首,轻拍了下吴娘的手,要她快去快去。
……
方晟对赵小茁的事向来上心,上午接到消息,下午未时不到就去了约定茶楼找了个最里间的包厢等着。
正在喝茶百无聊赖之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方小爷久等了。”
方晟转头,见一个青缎锦裙的妇人走进来,忙起身作揖:“吴娘叫我方晟就是。”
吴娘福礼道:“王府虽不是官宦大户,可该有的礼数少不得。”
省城司盐运使怎会是小户人家,方晟明白这当然是自谦,笑着请吴娘上座,一边斟茶一边小声问:“不知在下有什么可帮到四小姐的?”
吴娘微怔:“方小爷可听到什么?”
方温在府内教书,要说方晟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假话。
方晟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吴娘先品茶,又不慌不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