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为何,这一番话一说出口,还未落定,心却骤然一痛。
谢梵烟捧心捂胸,眼里却是不可置信。
这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做错了么?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让自己一直守着并蒂苑的伶仃孤单,看门前积雪三分,待春来,是不是可在门口罗雀,了却平生?也不能破坏月华居这并蒂成双的暖情欢爱?
若真的是从此甘守着寂寞,守着一方清净做这王府老去的孤花,也罢了。
可是谢梵烟知道自己的命运,岂会如此简单。
这几日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寥阔的床榻,冰如冷玉,自己和衣而睡一点点温暖那片冰凉,又何尝没有想过许多。
太后最宠爱的蕊珠公主,对慧世子有意。
王府上下皆不避讳。
那这件事情,会否有更多人是知晓的呢?
前朝有旧例,公主慕朝臣,朝臣有发妻,皇后知晓,赐宴朝臣及其妻,宴毕当众绞死朝臣发妻,并将公主尚之。
这便是皇权,不仅关乎一个公主的幸福,更是对皇室尊严的维护。
如今蕊珠公主年纪,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上次见她,虽语言刁蛮行动粗暴,但到底也仅于此了,毕竟她不是一开始就是以公主的身份降生,且还未学会那真正皇城内的女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和自矜。
可若有一日,她耳闻了那前朝旧例,或者听了身边宫人有意无意的挑唆,有一日她终于识清,知道她想要的只需她最亲之人一道微不足道的旨意,便唾手而得,她会如何?
自己又该如何?
毕竟那是皇室万千宠爱的千金之躯,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是蒲草罢了。
那时自己可会有活路?
为什么不争?
不争,只怕最后丢盔弃甲,满盘皆输,连最后的骄傲都不再,却是作为一个终于被清理掉的碍眼的石头死去。
那时,谁再去给自己斟一杯毒酒?毒酒,已经是体面。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争?
既然如此,为何会心痛?
姐姐,你告诉我。
你为何会痛?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待听完那一番话却见她捂着心口不住的咳嗽,似乎要将她的心和肺一并咳出一般,心里忽然莫名的一慌。
连忙上前扶住她,从前唤她的昵称也一下子到了嘴边,“阿玉,你怎么了?”
接手过她的身子,那般凉,那般瘦,瘦削的肩头几乎撑不起那狐裘,咳嗽才停,脸滚烫一片。
心里的怜惜像是夏日的雨水漫过青石的台阶般,漫过他的心。
这到底,还是他的妻。
“世子爷。”浑身没了力气,脑海里终于混沌一片,似乎有人扶住自己的身子,正好,身子也没有支撑的力气了呢。
仿佛有人唤了一声阿煜。
阿煜,是在唤自己么?
拼命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青色的衣衫,墨的接近黑,俊挺的面容,上面似乎有几分焦急。
是为自己么?
男人呵。欢情终于薄,凉如水,偏又斩不断旧情。
残忍,对自己如此,对那漓月何尝不是?
低低的喃喃一声,阖上了沉沉的双眼。
终于是,清净了。
再醒来时候,却是暖衾紧裹,长长的帷帐垂下,也没有了以往的凉意,反而被炭火烤的如夏日的裙裾。
谢梵烟不动,仔细想明白了整件事,才不由得握拳叹道,怎么忽然就晕了呢,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及说呢。
喉咙痛的厉害,发痒忍不住咳了出来,牵扯的浑身都痛。
听到声响,帷帐被掀起,脂容带着笑捧药来到身边,“少夫人醒了,快把药喝了。”
谢梵烟半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乌黑的药,如泥浆一般。
“先给我倒杯水,口渴。”
“是婢子想的不周到。”脂容又连忙放下药盏,取了蜜水,兑成温的,递给谢梵烟。
谢梵烟抬头一口气将一盏都喝了。
吞咽的动作让喉咙疼痛的宛如刀割,谢梵烟仍是皱眉,又一鼓作气将药喝了。
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身子不能任之继续病着了。
“世子爷呢?”
“回少夫人,世子爷亲自将您抱过来了,命去请了大夫,又让婢子们好生照顾你,重出去了。结果听说将内务的管事直接免了两个,重新任命,并且要求其余的管事不能懈怠了并蒂苑,否则那两个管事就是例子,这不,脂玉又出去探听消息了。”
谢梵烟点头,自己去的目的总算完成了一样,重燃炭火的屋内,久违的温暖,谢梵烟松了口气,只想拥着暖被好好再睡一觉。
只是,还有一样。
谢梵烟挣扎的起来,仍觉头重脚轻,才想起一直未曾进食。正巧雪茹端着食盒进来了,热粥的香味在此时是那样具有诱惑。
喝了热粥,吃了几块薄饼,虽然不觉得饱,但胃终究是不空了。
脂玉也进来,看到谢梵烟醒来,满脸欢喜。
“少夫人可算醒了,二夫人来看您了。”
“二夫人?”谢梵烟皱眉,将手里的罗帕轻轻放下。
“可不是,已经在门外了。”
二叔婶么?
想起母亲李氏曾说过,将管家内务的权力都交给了二叔婶。
是了,她听说了陈瑾瑜处置管事的事情,也坐不住了吧。
毕竟是她手下的人。
虽然或许不是她的意思,但多少因她的纵容。
可是,又如何呢?
高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