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朵雅替妘夕将发辫散开,拿牛角梳子仔细地打理着。
“小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真的如黑玉一般。”朵雅记得妘夕刚来的时候脑袋左右各一个圆髻,垂下的发丝软绵绵搭在肩上,甚是可爱。
“姑姑,你和我说说赫羊城的事吧。”妘夕侧着身子躺在榻上,拉住了朵雅的手。
“小墨他们都安然回来了。”朵雅笑了笑,她不希望妘夕和三王子再起冲突。
“我说的是赫羊城,和小墨无关,和小雪也无关。”妘夕琢磨了好几天,她觉得赫承的意思只要她能入赫羊城求他,以后便不会为难她的鸽子了。不然这次小墨可以脱险,下次就难说了,她总不能一辈子关着它们,这样多可怜啊。
她对赫羊城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岚夏的宗族贵胄子弟年满十岁便要离开母亲,独自去赫羊城读书练本事,没有汗王的召见,他们不能随意出城,上次见到赫承他们,也是祭祀大典的时候。
“姑姑,赫羊城真的只有图拓木一族才能入内吗?”
朵雅摇头,替妘夕盖好了毯子,“也不尽然,你看公子晏还有图夜等都不是图拓木族的,还有一些生母太过卑微甚至低贱的……就算姓图拓木,也是不被看重,甚至不被承认的。( 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空蒙,仿佛忆起什么似的。
妘夕追着朵雅打听了很多事情,心里便渐渐凉了下去。原来这赫羊城看守那么严格,城中虽然也有普通百姓,但每月的开集只允许城中交易而不得外出,贵族子弟的吃穿用度自有专人负责从城外运入。
“这岂不是和收监差不多?只不过,那监牢那么大而已。”妘夕咂舌摇头。
朵雅笑而不语,汗王的心思没人敢妄加猜度。
***
日暮时分,运送物资的辘辘车车队终于出发了。巨大的车轮碾过草地,牛角上的铃铛一路清脆作响。乌烈已经打探过了,那些装衣服和食物的箱子车在前面,玉石香烛经卷的佛爷车在中段,最后一辆是水车。
别看那些车队浩大,但每一辆都用绳子绑在一起,首尾相连,拖车的牛群也在牛角上结绳连成一片,所以通常赶车的只需一人即可。送赫羊城的东西比较贵重,才派了两人驱车。
咦,怎么好像少了一个赶车人?乌烈正自奇怪,妘夕坏笑着压低嗓音在乌烈耳边道:“我给他们下了点药。”
见乌烈表情紧张,妘夕赶忙摆手,“放心,不会出事的,只是一些巴豆而已。”妘夕自然晓得分寸,一人下的重,估计这会儿拉的腿都软了,另一人分量极少,总得有人留着力气赶牛车呢。不过少了一人看守,等到半夜偷偷爬上水车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一路上,乌烈和妘夕远远地跟着铃铛的方向,只等着夜幕降临。为了不引起师父的怀疑,她连黑花都没骑。
子夜时分,浩大的牛车终于缓速,又过了一会,整个车队停下作短暂的休整。
那车实在太高,乌烈虽然爬了上去,可妘夕使出浑身解数也攀不上去,急得汗都要出来了。最后没辙,妘夕在自己腰上绑了一根绳子,然后将绳头往上一抛,“乌烈,快拉我上去!”
“砰——”妘夕整个人滚进了水车,头撞到了盛水的巨大木桶。她痛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吱声。幸而并没有惊动赶车人。
乌烈赶紧把她拉起来,两人就躲在数个木桶之间的空隙里。夜太黑,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乌烈,我们成功啦!”妘夕开心不已,伸手想和乌烈击掌庆祝,却不想缝隙太小,两人靠的太近,她没有击到乌烈的手掌,却直接拍上了他的脸颊。
“呀,对不起,有没有打痛你?”妘夕柔嫩无骨软绵绵的手心在乌烈脸上揉了揉。
乌烈的心脏此刻正“扑通扑通”狂乱地跳动着,心里头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那是十七年来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如电流般击中了他的心窝,酥麻、微痛又甜蜜,疯狂的生长……
迷迷糊糊中,妘夕被人摇醒了。一惊,才发现晨曦初露,她对乌烈点点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透过水车隔板外毛毡的缝隙,他们发现车队正在进城。守城的卫士循例检查了通行令牌还撩开每个车的毡子朝里头看了一眼。妘夕不觉紧张起来,手心攥得紧紧的。
“达达,我都来过多少回了,快点行不?尹布这小子拉肚子,害得我都迟了。正午之前我到不了小元都,又要被耶木大人训斥了。”
“行了行了,走吧!”妘夕看见撩起毡子的刀柄又垂了下去,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妘夕重重舒了口气。她知道,小元都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位于赫羊城的正中央,赫承、离敕晏他们就在那里。
城中不比外边,行车速度慢了不少。光线越来越明,看来已经快中午了。
妘夕在心里头盘算待会如何下车才能不被人发现,想来接货卸货的人不会少,又是大白天的车上多了两个大活人极容易暴露。思来想去,唯有躲进水桶再伺机逃离最安全可靠。
妘夕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次难道真要豁出去了?她可不谙水性的。
“乌烈,待会你躲进这个桶里,我去那边那个!”妘夕附在乌烈耳边悄声吩咐。只见乌烈不停摇头,她知道乌烈担心她不想分开行动,但她查看过每个水桶,里面的水没有装满是怕路上颠簸浪费了,一人进去尚可,躲藏两人的话水肯定满溢扑出来了。
“这是我的命令。”妘夕已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