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万物萧瑟的时候,萧峰带着曲聆踏上了返回上京的路途。这一场中原的武林大会就好像一抽拙劣的表演,开场得突兀,落幕的仓促。剧中人不知道自己演绎得可悲又可笑,却让观众看的可叹又可怜。虽然没有言明,但这一切确实让萧峰心中疲惫。
他自小生在大宋,长在大宋,在汉人堆里摸爬滚打,从一个小崽子长到了如今江湖上难逢敌手的武林高手,不得不说大宋助他良多。
可同时,大宋也负他良多。
一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三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三十年后的是非对错,如今早已乱成一团,牵扯不清,再也理不清楚了。他现在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以后也必将是辽国皇帝倚重的臣子。站在国家民族的立场上来说,一个手握重权,执掌契丹六院部兵马的王爷,注定与大宋是敌非友。
对萧峰而言,三十年来的感情做不得假,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他对大宋尚有眷念,只是那些曾经抚育过他,教导过他,培养他成才的长辈都已经离开了人世,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自己的生身父亲也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而那些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谈过天的朋友们,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他关系生疏了。
他不怪他们,他理解他们。
世人皆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辽国和大宋,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何况两国之间还互有征战?
无论他心中对大宋还有多少留恋,都改变不了他身为契丹人的事实,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狼一般的契丹人的血脉。他不甘心就这样了断,却不得不放下对大宋所有的余思。这一生,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恐怕他再也不会踏上大宋的土地一步了。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结果,萧峰就免不了心情有些郁郁,连带着眉梢眼角之中,都不禁沾染了几分阴郁。好在此时的曲聆已经怀有身孕,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极大的抚慰了萧峰心中的不快。
待到明年夏日,燕京郊外的树林葱葱之时,聆妹将会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了二人所有的优点,延续了二人的样貌,流淌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每每思及此处,萧峰又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正如曲聆常常说的话,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谁会真的走投无路,端看你能否找到那一线生机。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心中尚有希望,便不会真正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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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来的时候,一行人轻装上阵,一骑绝尘的赶路,回去的时候,速度显然慢了许多。原因不言而喻,谁叫队伍里多了一个孕妇呢?
萧峰向来是疼惜曲聆的,更别说此时的曲聆对萧峰而言,就好像一件举世无双却又柔弱易碎的宝物,生怕稍不注意就会磕着碰着。于是随行在一旁,对萧峰忠心耿耿的十八位契丹武士,每天都心情郁悴的看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大王,从草原上让人闻之色变的狼王,一秒钟就变成了王妃身边绕来转去的大狗。对王妃那样珍而重之,堪比看护眼睛珠子一样的爱护,简直让他们目不忍视,只想捂脸。
我勒个去,虽然我们都知道大王您和王妃感情甚笃,但是也不必要这样子的闪瞎人眼好吗?瞧瞧这德行,明明又被王妃怒抽了,却还带着一脸甘之如饴的笑容,大王,请您告诉我们,您究竟是抖呢?
好吧,这些亲卫们并不知道所谓的抖m究竟是何种性格,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在心中腹诽萧峰。
没办法,谁叫自从得知王妃怀孕以后,大王的样子,实在是太叫人牙酸了呢?
“拿走拿走,我不吃,我不想吃,我什么都吃不下!”有些常识的人斗智斗啊,这女人怀孕的前三个月啊,正是最该小心谨慎的时候。为了让曲聆过的舒服一些,离开少室山的时候,虚竹就让余婆等人将灵鹫宫精心准备的马车送给了萧峰和曲聆。
这辆马车本来就是按照以前天山童姥的规格准备的,自然是舒适异常。车内空间宽敞自是不说,地面各处都用上好的貂皮铺就,坐塌宽大舒适,足够两个人并排而卧。除此之外,车内还有茶几暖炉等出行物品一应俱全,就好像一个小型的房间一样。
此时曲聆正恹恹的斜躺在坐塌之上,不耐烦的将萧峰递到面前的碗推开,表示自己不吃这个。
虽然曲聆的语气不好,萧峰却完全没有往心里去。他知道曲聆会这样完全不是她的本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因为孕吐,眼角都熬得殷红的憔悴模样,心中只恨不得以身代之,哪里还会舍得责怪她呢?
往日里性格豪迈的萧峰,此时正是温温和和,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轻声安慰道:“聆妹,我知你现在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去,可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也为了你肚里的孩子,好歹吃上两口?也好叫我放心。”萧峰说着将手里的碗再次端到了曲聆跟前。
只见一只上好的青花陶瓷碗中,盛着乳白色的粥。粥是用江南特产的小米和着鲫鱼熬就,鱼是天不亮的时候萧峰去车队驻扎地附近的河中捉来的,洗净鱼鳃里的细沙以后,抽出鱼腥线,切成小段,放在锅中,旺火煮沸以后,又用小火熬了大半个时辰才煮出来。为了让粥的味道更鲜美,萧峰还特地在粥里撒了几粒葱花。此时一个小小的青花陶瓷碗里,盛着色泽乳白,香味扑鼻的鲫鱼粥,若是一般人见了,早就馋的直流口水了。
可惜怀孕的人总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