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菜刀看着锋利,拎在手里也颇厚重,可切起萝卜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他用的力小了,切到一半,刀身便卡住了,稍一用力,萝卜又从另一只手里滚了出去,差点切在了自己的手上。
忙活了半天,头上都快要冒出汗来了,一个萝卜才切了不到一半。再看那切好的萝卜片,有半片的,有整片的,一片之上,厚薄尚且不一,不像是用到切的,倒像是狗牙咬的。
“你来切给他看看。”先生盯着那些萝卜片良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评价来,最终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季宣怀说道。
季宣怀正盯着旁边的一小块肉,考虑着要不要把它藏起来,省得一会先生再为难沈少卿,因为肉比较软,沈少卿不切到手才怪呢,哪知先生却让他切,于是二话不说,接过沈少卿手中的刀,先是把剩下的半截萝卜从中间剖开,以防止它乱跑,这才动手去切。不一会,连萝卜带肉就都给切完了。
“你倒积极。”见季宣怀把案板上的东西都切了,先生先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才评价起他切的萝卜片和肉来:“手挺稳,下刀也利索,还不错,就是不够匀称,最大的问题,就在这肉片上了。”
“那些厨子就没有跟你说过‘横切牛羊斜切猪,顺切鸡肉和鱼肉’么?照这么瞎练下去,就算你切的再好,也炒不出什么好菜来。”
“少卿把你讲的都跟我说了,刚才一时没有顾上。”季宣怀先是摇了摇头,才跟着解释道。
“所谓牛肉质老筋多,必须用顶刀切,就是横着纹路切,烹制时才能保持肉的鲜嫩,否则肉质就易发柴,久嚼不烂。至于猪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多说了。鸡肉细嫩,筋络极少,所以要顺着纹路切,才能保持完整,鱼肉细嫩易碎,应顺着鱼刺切,且最好切块,才宜烹制。”
“即便是做菜,也不能违背了食材的本性,否则就是缘木求鱼了。”
等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见季宣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先生轻轻捻着胡须,颇为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看向明显没怎么听明白的沈少卿,有些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两人的优点就不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先生只说却不动手,宣怀真的能学会么?”见先生看向自己,沈少卿不由开口问道,刚才那些话,虽然听先生说的头头是道,可要是让他下刀,恐怕是仍然不得章法的。
“若是教他,肯定是没问题的,要是教你,累断了我的手也没用。”还沉浸在打击中的先生直言不讳道,“好好读书吧,把老天爷赏你的饭碗端稳了,以后肯定也不会饿着他的。”
“既然仅凭口传,他也可以学会,那我就不用去练了,只把先生教我的再转述给他便是了,您看这样行得通么?”闻言沈少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重新打起精神来,“他的饭碗端的稳了,我才能安心读书,先生才能吃上顺心合口的饭菜啊。”
“你……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便随你吧,只是要想让我亲自指导他,那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可为此荒废了学业。”刚要张口训斥沈少卿不务正业,可又忍不住替季宣怀感到可惜,外加关系到自己以后的饮食,思虑再三,他也只好默认了。
“谢谢先生!您刚才说的那些,我没怎么记住,劳烦您再说一遍吧?”见他答应了,沈少卿赶紧拉过还在盯着肉丝琢磨的季宣怀跟他道谢,然后又担心季宣怀还有疑惑,于是趁热打铁道。
“以后做的菜多了,那些道理自然就明白了,现下只要记住,牛羊肉,切出来的纹路是呈‘井’字形的,鸡肉则呈‘川’字形,猪肉是在两者之间就行了。”到底是上了年纪,说了这么半天,先生已经有些乏困了,于是言简意赅地说道。
说完以后,他便看向季宣怀,就等着对方点头呢,哪知季宣怀却茫然地看着沈少卿,而沈少卿则默契地抓过他的手,在他的手上比划着什么。
“你该不会是压根就不识字吧?”先生打量了季宣怀片刻,怎么瞧他也不像不通文墨的粗人,可又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形,于是沉下脸来问道。
“他才开始跟我学,我保证会好好教他的。”见先生的情绪又开始不对劲了,知道他很重视读书,沈少卿赶紧赔小心道。
“连‘井’和‘川’这么简单的字都不认识,你是打算从今天才开始教他么?”见沈少卿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不由满腹疑问地道。
“三天前他就开始教了。”季宣怀插话道,“我没什么时间学,只认得我们两人的名字,我以后肯定每晚都跟他学一会的。”
“老了,眼神不行了。”先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得额头,径自出了厨屋,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边小声嘀咕道。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当日所看好的爱徒,不仅没有满腹诗书,还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若不是有沈少卿这个候补,日后岂不笑掉那一群老友的大牙?
“明日多买些萝卜回来,我再与你仔细讲讲切功。”临出门时,他略微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又说了一句,这才背着双手,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虽然与自己当时所想的简直是天差地别,可好在两人都是难得的人才,能各尽其长,也不枉自己糊涂这么一回了。
几经波折,多了一个人的院子终于又平静了下来,一早吃过饭之后,季宣怀便带了些钱,匆匆地往酒楼里去了,而沈少卿关好门之后,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