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扶风,茂陵,桃花里。就是紫琬的家。
紫琬告诉陈汤,原本,杜家并不住在这里。
本始年间,皇帝把关中的富豪全都迁到了这里。所以这儿成了紫琬的新家。
陈汤一路送紫琬到了茂陵,与紫琬相伴了五六年,如今要一朝分离,陈汤的心中如同五味杂陈,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心中只盼着马儿走的慢些儿,这样他就能和紫琬多说几句话,这样他就能再多看几眼紫琬。
然而,偏偏他们骑得都是汗血宝马。
“这里就是我家了。”紫琬兴奋滴道,她翻身下马,陈汤下马帮她整理好了行李。
“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我给你沏一壶茶。”紫琬笑着道。
“不用了,我也要趁着天没黑赶路回家了。”陈汤道。
“也好。那你一路要多加小心。”
陈汤满口答应,可就是迟迟不上马。
“怎么,是不是很舍不得我啊。”紫琬依然是清雅地一笑,就如当初从长安出发时一样。
陈汤也不说话,时而看着紫琬,时而盯着蓝天。
“瞧你的样子,就像生离死别一样,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紫琬抿嘴一笑。
真的还能见到吗,无论与韩莺的结局如何,恐怕以后陈汤就再也不敢来见紫琬了吧,所以今天他才迟迟不肯离开。
陈汤依然沉默不语,就像一块木头一样立在那里。
紫琬踱步走到陈汤跟前,一把抱住了陈汤,如此伤人肺腑的离别,怎么能少的了一个拥抱,陈汤傻傻的为什么就不知道抱紫琬一下呢。
陈汤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紫琬。紫琬那熟悉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迷迭香,沁入了陈汤的心扉,陈汤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有人,有人还在等着你。”紫琬道。
“嗯?”陈汤愣了下,马上就明白了紫琬指的是谁。
“你要多多保重,以后不要再去西域做生意了,那里太危险,知道吗。”陈汤终于开了口。
“嗯。”
两人相顾无言...
这绞人心痛的一刻,陈汤不想逗留,他跨上汗血马,想要快点离开桃花里。
可是走到拐角处,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紫琬一直都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的离去,当两人的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紫琬羞羞红了脸,转身跑进了院子。
此时正是长安的深秋,金黄的枫叶落在地上,随风舞动,落在水里,随水漂流,正可谓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汗血马踩着落叶,踱步走在大道上,时不时还会回望一下那匹陪它跑过万里路的同伴。
未央宫宣室正殿。
汉宣帝高坐在龙椅上。
中书令弘恭一字一顿地宣读了诏书。
都护西域骑都尉郑吉,拊循外蛮,宣明威信,迎匈奴单于从兄日逐王众,击破车师兜訾城,功效茂著。其封吉为安远侯,食邑千户。
日逐王先贤禅,归附大义,其德甚厚,封归德侯,食邑六百户。
日逐王的旧部一部分被安置在了青海河曲,一部分被安置在西域龟兹附近,还有一些优秀的士卒被编入了北军。
从这一刻起,西域的仆童都尉不复存在,汉朝正式在西域设立了都护府,在轮台旁新筑了一座乌垒城,派屯田士族驻守,西域都护每三年一换,很多年后,陈汤终于熬到了副都护的位置,完成了他一生中最为辉煌壮丽的一战。
紫琬的家里发生了很多变化,紫琬大哥杜约在军中表现出色,赵充国将军尊重了他的意愿,把他放回家中,杜约重新接回了杜家家主的位子。紫琬的二哥杜勋也在北疆待了五六年,杜约回来后,花了大笔钱财把杜勋赎回来了。
现在朝廷对商人的限制政策放宽了,杜约在右扶风买了一个小小的官职,也成为了有编制的国家官员,杜勋带着赵管家四处跑生意,继续维持着杜家的生计,唯一不足的是,紫琬这一去西域足足有五年多了,现在还不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赵管家经常自责,还请杜约责罚他。
杜约敬重赵管家。只是道:“以我妹妹的倔脾气,就算赵管家想拦恐怕也是拦不住。”
又过了几年,从西域回来一个叫做楼护的医官,他拿着紫琬的玉坠,称陈汤不幸死在他国,紫琬一直在西域等陈汤的归来,已经足足等了两年。
杜约不停地责备紫琬太傻,为什么一定要在西域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不愿回家来。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全靠着杜勋从荆楚带回的良药撑着,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儿,如杜言所说,他这病是好不了了,他只想趁着活着时还能再看到一眼紫琬。
“家主,紫琬回来了。”赵管家慌慌张张来报。
“哥。”紫琬清脆地喊道。
“紫琬!”杜约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汤并没有直接返回山阳郡,而是逗留在长安的一家酒肆。
还是六年前陈汤醉酒的那家酒肆。长安没有太多变化,亭台楼阁还是以前的亭台楼阁,只是人不断地在变化,酒肆的店家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店家。
同样改变的,还有京兆尹,那个叫敢于惩办豪强的赵广汉,在那年秋天已经被处斩了。
听店家说,现在的京兆尹名叫张敞,原本是胶东相,把胶东治理的井井有条,赵广汉死后,天子换了好几个京兆尹都不称心,所以才把张敞调任京兆尹。
张敞,不就是阎勇的姑父吗?陈汤心中捉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