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大哥……”婉翩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许久未回来的男人,转眼已是镇定下来:“我不小心洒了茶杯,正要捡起来,清月,你快收拾一下,给夫君端碗热茶来。 ”
沈卿卿见到男人来了,心头一阵欢喜,只是,男人并没有看她,背影森冷。
“茶水备后了,夫人,大人,还是快进屋吧。”
手心和双膝传来的痛楚叫她难受,可也不及男人的冷漠,他竟然无动于衷地牵着婉翩然要入房,她一时模糊,启唇道:“霍郎……”
他没有转身,顿了顿又抬起脚来,沈卿卿心下一凉,提了提声道:“我不想住在这个院子里,霍郎,你帮我另择一住处吧。”
她不想看着他们两人夫妻恩爱,一刻都不想。
婉翩然面露得色,牵着霍亚夫的手,笑道:“沈姨娘的院子早封了,我让她暂时住在这里,本是好意,她倒是不愿了,好似我这里是龙潭虎穴一般,霍大哥,你倒是说说看,她这么矜贵娇气的身子,难道是要我腾出主屋来给她才会满意。”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沈卿卿等着男人的答复,霍亚夫转过眼来,黑沉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漠然和冷酷,那寒气仿佛直接对着女人,从头到脚,倾体冰凉。
“从今以后,没有沈氏,没有沈姨娘,谁要再提一句,立刻杖打出去。”
“她是皎月,只是我从美色堂不花分文得来的女人。”
落地有声,这两句话他是对着所有在场的人说的,他说,夜煞府不再有沈姨娘,便是承认了她被赶出去。他又说,她只是从美色堂出来的妓子,不花分文。多么廉价,多么可耻,多么卑微。
她是皎月,哈哈,她什么时候变成皎月了。男人不承认自己,他让她顶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份存在这个府上,今后,她就会被任何人踩踏。
谁都知道美色堂都是以色伺人的歌舞妓,再怎么卖艺不卖身那也是靠身体吃饭,这种行当虽然光鲜,但被时人轻贱,再微末的丫头都是不耻的。府上新来的丫头婆子自然是听信不疑,而那些老的深知内理的,也因为男人一句杖打都闭上了口。
之后,男人又冲着地上愣仲的女人说道。
“你要留在这个府中,不管为奴为婢,都必须听从夫人,不然,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要逼她走,根本不可能。沈卿卿盯着他,端的是泪光盈盈,凄凄惨惨,无助卑微到极致,这一刻,她才认清楚,从前她骄纵任性,无非依仗的是他对自己的宠爱和容忍。
而如今,什么都没了。
没有丈夫的疼爱,她什么都不是。
心中空了一处,比恐惧更叫人心慌意乱。
“既然你只是一个婢子,后院有几间土房,让人打理了今夜就住过去。”
最后冷漠的话,沈卿卿勾了抹笑容站起来,把眼泪隐藏到了背后。
走了两步,她听到婉翩然得意的声音:“夫君,别理会她了,咱们赶紧回屋去吧。”
丫头很快把屋子收拾出来,其实也不叫收拾,只不过搬来一张床榻,又添了几床铺盖。丫头一走,光源就灭了,里面黑漆漆的,这屋子很小,小得一放床榻几乎就没了地方,沈卿卿心里荒凉,手脚冰冷,这辈子她几乎没过上实在的苦日子,可是如今,竟然也到了这个地步,她想哭,确是连个听信的丫头都没有,这种绝望的滋味还真是忒得难受。
草草地包扎了手上和双膝的伤口,她躺在榻上,想起男人,从幼时、长大、再到他建功立业,她就没有一刻在他的阴影中,或恨或爱,或怨或哭,或笑或泣,都与他息息相关,她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可是只要想到从今往后,这个男人那霸道痴狂的爱再与她无干,就似要被剜去肉一般。他用自己的性命,在她心口处强留了一块地方,那里长出的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如今要生生刮去,肯定是会痛彻骨髓的。
一早上,她便被丫头唤醒。
“还不起床,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大人都去后山练武了,快点起来生火做饭。”
男人一夜未走?沈卿卿又喜又气,喜的是男人就在后山,她都能听到男人飒飒舞刀的声音;气的是昨晚男人留宿在了婉翩然的院子,让她不可遏制地嫉妒怨恨。
如今,她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的滋味。前辈子,她对世子充其量只是虚以委蛇的争宠承欢,根本不曾用过心。
方才要把盆子里的洗漱水倒掉,沈卿卿便被沟渠中乌黑暗红的痕迹吓了一跳,她拉住来催的丫头询问原因。
那丫头看了一眼,唾弃道:“都冲刷了好多回了,总是洗不掉。听李婆说,这里原来住了一个贱丫头,颇有点姿色却得了下病,她与府上的姨娘本是主仆,为了报复设计勾引大人,企图把那下病染给大人与姨娘,结果却与府上的其他男人有染,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沈卿卿水眸越发清亮,水莲的话在脑边震荡。
“淡碧的尸体,她睁着眼睛,脸上好多血,她的下体都腐臭了,好吓人,好恐怖,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死得这么惨。”
沈卿卿摇晃无支,原来如此,想到淡碧突然回心转意,突然忠心耿耿,突然死心塌地。想到在梅林,她涉险救自己,然而下一刻男人就赶到了,她是故意的,她知道男人肯定会救自己,她认准了自己会尽释前嫌。可是,自己让她身子尽毁,又嫁给一个暴虐的老头,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一个前辈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