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不出声儿,素九也安然淡定地稳稳坐着,让她瞧个够。
良久,翠兰才找回声音,起身坐到素九身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深吸一口气道:“姑娘,你就是夫君带回来的朋友吧?”
素九笑着点点头,道:“不止我,还有我师兄,另外还有一个和尚。我们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天蓬,当真是缘分。”
翠兰总算是适应了一点儿,没再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也笑:“既是缘分,就多住几天。姑娘仙女儿似的,也叫我跟着沾沾仙气。”
素九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家里的兄长和姐姐,还没人当面儿夸过她呢,不自觉地又骄傲得翘起了尾巴:“既然你这么有眼光,那我就多住两天好啦。”
翠兰见她娇憨可爱,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亲近,伸手想要去捏捏素九的脸,却在半道上转了个弯儿,只摸了摸她头上精巧可爱的玉铛。小小的玉铛还不及龙眼大,却让一触即离的指尖感受到了温润的暖意。翠兰收回手,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又回过神来道:“那感情好,对了,你今年多大?可及笄了?”
素九嘴角一抽,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告诉这个满脸慈爱看着她的女子,自己已经快四百岁高龄的事实,只道:“已经及笄啦。”
翠兰有些惊讶她已及笄,笑着促狭道:“可定了人家?”
女人么,尤其是已婚女人,总是对身边人的终身大事有着迷之好奇心。
两人闲话,暂且不表。
又看那边,悟空大马金刀地坐着,眼中一闪而过几分同情和感同身受。唐三藏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地盯着天蓬。
而天蓬,正愁着一张脸,险些没焦躁地把自己头发给揪光。
这一切的缘由,还要从昨天夜里素九收到的一封信说起。
信是南海的仙雀送来的,封信的法印是一从紫竹的剪影。
原道是观音菩萨已得知他们遇到了天蓬元帅,也知道了被罚下界的天蓬元帅偷偷取了个凡人小媳妇儿,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观音菩萨先是表示了由衷的恭喜和祝贺,可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天蓬元帅原本是犯错被罚下界,乃是戴罪之身。好么,你一介罪身,不好好历练反省,还娶上媳妇儿了,日子过得倒是乐呵。仙凡恋现在虽已是合法的事情了,可你这种情况,估计天庭是不会姑息的呀。
现在嘛,天庭还不知道天蓬元帅竟在凡间做下这等“恶事”,观音菩萨慈悲为怀,可是个从不做坏事的好人。现下也愿意帮天蓬瞒着,混淆天庭的视线,让他们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现天蓬元帅的近况。
然后,帮人帮到底的观音菩萨又给出了两条路让天蓬来选:一,赶紧把媳妇儿休了,换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历练反思;二,戴罪立功,洗刷罪名。
如何戴罪立功呢?这不是有个现成的金饭碗儿么?送了唐僧往西天取得真经,就归还天蓬元帅仙界原职,还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
要是这两条路都不选?那么,天蓬元帅舍得自己的娇妻顶着“罪仙之妻”的名头?莫说这样只是名声不好听,到时候天兵天将前来捉拿天蓬,毫无法力的凡人,一旦被卷进这样的祸事,哪还有什么活路?
所以啊,天蓬你就乖乖听话,还能看在你配合度高的份上,多给你些好处!
悟空一字一句地将观音的意思转达给天蓬。
这个其貌不扬、憨实高大的男子惨白着脸,冷汗挂满了额头。
三人就这样静坐了很久。
天蓬张了张嘴,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我跟我媳妇儿说说,过两天再走,行吗?”
悟空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哎,都是有媳妇儿的人,这种感觉他能明白。
唐三藏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悟空,又得了一个护送他的人,自然是极好,可赶路哪儿容得耽搁,都已经住过一晚了,怎么还要再住几天。
悟空轻飘飘地看了唐三藏一眼,就叫那面有不忿的和尚紧紧地闭上了嘴。嗛,这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哪知道他们这些有家室有媳妇儿的人的难处啊。还有,师妹怎么还不回来?
“什么意思?”翠兰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要跌在地上。
天蓬将她抱住,慌忙地放在床上安置好,自己挨在床边坐着,捧着翠兰的手,低声解释所有原委。从天河到凡间,这一生几千年,他不安地摸索着、用她最能接受的方式,一一道出。
“就是这样了,之后我就遇到了你。”天蓬长吁一口气,庆幸地笑道:“还好我遇到了你。”可笑容马上变成了慌乱,脸上满是不安和恐慌。
翠兰哭了。
“媳妇儿,别哭啊别哭啊……”天蓬嘴笨,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安慰,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抱她。
“我只是心疼你——哇——”翠兰捂着嘴,嚎啕大哭。
这样的哭法,在她长大后,就不再有了。他们成亲之后,她再未哭过,整日里脸上都挂着满足的开怀的笑,叫他心里也无比轻松喜悦。
她这一哭,却叫天蓬不安慌乱的心稳住了,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不让她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被人冤枉、被负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