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在这里坐了一千年了。”
“这样想,我们就赚了一千岁的光阴呢。”蔺小砧笑。
杜桓看着蔺小砧月光中的笑容,道:“原来笑也可以着色。”
蔺小砧问什么色?
月色。杜桓说。
好看么?
比胭脂好看,胭脂假,月色真。
再搽一把。蔺小砧空中胡乱捞一把月色,往脸上抹。
太浓了,杜桓摇头说,一脸月白天青的,像女鬼。
啊?蔺小砧抬头看着晴夜说,这天色也映在我脸上了?
嗯。所谓天人合一,今夜之蔺姑娘,和这天色正是一色。
原来东坡老之我欲乘风归去,说的就是这个。
何解?
若非人与夜天为一,如何能乘风归去?列子所谓御风而行,也是同天地归造化而后可矣。我们武林的轻功一曰步法,二曰提气调息。其实都是末端,要之,乃是人与天地运转同步同调。
杜桓笑道:“果然是个女鬼,鬼话连篇。”
蔺小砧突然一拍杜桓肩膀,跳将起来,“我想起千年前的那两个人了。”
杜桓说:“我也想起来了,你的前世定是个疯子。”
蔺小砧格格笑道:“我说正经的,照先前说的,如果千年前真有两个人坐在这里,像我们一样看月,那么,那两人即是我们,又不是我们。你看”
蔺小砧指着阶前水洼中的月亮,道:“这是天上的月么?”
杜桓说:“不是,这是月的影。”
“对了,千年前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就是我们的时光之影。如白驹过隙,千年一瞬。”
“何解?”
“光阴如流水,就是一面镜子。”
“问题是千年前真有两个人如我二人,也坐在这里?”
“真有两个人坐在这里呢。”那老婆婆在里面笑道,“也是一男一女。”
“啊?也是来这里借宿吃饭的么?”蔺小砧问道。
“来这里的都是过路人,自然是来借宿的。”
杜桓笑道:“这都多少年了,婆婆如何知道?”
那婆婆在里面笑道:“其中那女孩儿还留下两首小曲儿,很是好听。我们这村子的人都会唱呢。”
杜桓和蔺小砧相视而笑。野村荒远,适合说一些玄虚的话,孤村太静谧,真是好眠之乡。说着说着又是一场好睡。睡得迷迷糊糊,蔺小砧又听见弦歌之声,这次听清楚了。
只听那小童应和着琴声唱道:
月落画楼,冥花蜀山路。乱云若水砧娘渡。侠客衣衫,染江湖残醉,共那人香,这人泪,且过江莫顾。往生路上,此情谁诉。
回首旧游,前世蜀山无重数。中夜月白,孤村寒舍,可曾照,那年疏雨落处?却看冥花开过,无语寂寞。
一曲唱罢,蔺小砧听得痴了。
看那破窗纸外,月光如水,清风过处,一场疏雨洒落,那夜安恬如婴孩的酣梦。
一片枯叶划过,只是梦中一句已被忘却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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