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烈烈,而比寒风更叫人胆寒的却是商玦落在她腕间的力道!
朝夕眉头紧皱,被他大力拖拽的踉踉跄跄,于是心中一阵苦笑,她可不是打算进了马厩寻一匹马儿就逃跑,堂堂燕军大营,她还没有无知到此地步。
“你并非是想此番便逃走,却是想摸清出逃的路子。”
被甩进帐中的刹那,商玦漠然的语声忽的响起,朝夕心中“咯噔”一声,心想此人难道会读心术不成,她面色平静的站好,掌心之中的白色绸带被她捏的发皱!
帐门口脚步声响起,子荨有些担忧嗫喏,“姑娘……”
朝夕心中一叹,子荨或许根本没看出她的打算,可商玦却已明白,也不知商玦会不会罚她?这念头一出,她心底漠然的摇了摇头,即便会处罚子荨,她也要做自己该做之事!
朝夕未曾答话,可不多时子荨的脚步声便远去,想来是得了商玦的命令!
“你以为孤会罚她?”
朝夕正松口气,商玦却又道出一句让朝夕胆战心惊的话!
“她心心念念的记得你这个主子,却绝不会想到她的性命在你眼中并不值当什么,你眼不能视物,哪怕想逃走却也不打算告知与她,究其缘故,是你不信她。”
朝夕浑身僵直的站在帐门口,帐内是暖意,帐外却是凛寒。
冰火交加,便如她此刻煎熬的心境!
“赵弋就算了,那伴你一年的小奴隶性命你也全然不顾!”
“凤朝夕,你果然够狠心!”
脚步声响,商玦向朝夕走来,腕子上又是一紧,他一把扯住她朝暖榻的方向走去,至暖榻跟前,扬手便将她甩在了暖榻之上,朝夕跌坐暖榻之上,一时不能言语。
他说的话,字字如铁,字字皆对!
朝夕面色惊慌,心中却沉静一片,可接下来商玦之言叫她又一次心头一缩!
他说,“可你若仁善圣德,孤倒要失望了!”
朝夕攥着袖口,闻言下颌微抬朝向商玦的方向!
“蜀国的嫡公主,怎能是心慈手软之辈?!”
商玦上前一步,冷静的语声高高在上悬在她头顶……
世人皆言他慈悲,可为何她却觉得他慈悲的外表之下必定藏着一副冷漠至极的心肠?
嘴厉,眼毒,至于手段,她见识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面对这样一个人,一味的掩饰许已无用!
朝夕拂了拂自己大红的裙衫,直起身子,唇角撤出嘲讽的薄笑,“殿下在说什么?蜀国的嫡公主?朝夕乃逆生煞星,乃凶命妖物,在许多年前便被逐出了巴陵,早已不再是什么嫡公主了,现如今朝夕身无长物,薄命一条,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做。”
说着话,朝夕笑意趋冷,“朝夕命运坎坷,伴我一年的小奴隶又如何?殿下既然知朝夕甚多,总不至于不知道朝夕身边死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小奴隶不过他们之中的一个,将来或许还有下一个下下一个,殿下若怜惜小奴隶的性命,那您的世子之位如何得来?”
权利之争,总免不了枯骨和鲜血,眼前这人的手必然不会干净……
回答朝夕的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就在朝夕以为自己走错了棋之时商玦忽而低笑了一声,笑意莫测,如鼓撞在朝夕心头,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逆生又如何?崩坏朝纲?祸乱社稷?”
“若术士之言真能左右国运,如今坐在帝君之位上的便该是世间最厉害的术士。”
“所谓命运,不过是由强者主宰的游戏。”
“没有到最后,谁也不能料定自己命运如何。”
商玦定定站着,话语却好似重锤一般砸在朝夕心头,她一颗心狠颤,落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裙摆,这些话她藏在心底多年,如今却被一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朝夕忽然意识到,他和她或许有共同之处!
“你想的当和孤说的一样。”
商玦又一次道出了她心底之语,只是语气比她更为肯定!
朝夕下意识仰头,想要再去看看那双深沉若渊的眸,可是此刻她眼前只有一片漆黑,除了耳畔他分毫破绽也无的语声之外再寻不出旁的……
“人的聪明应当适可而止,聪明的过了头就会犯蠢。”
商玦的话不存温柔,凛冽又威慑,朝夕回神,适才一闪而逝的念头淡去,她垂下眸子,不再刻意卑躬,却绝对拒人千里,商玦不以为意,只继续道,“孤不想第二次看到任何岔子出现在你的身上,对付聪明人,你只需要比她更聪明便可以。”
微微一顿,他又沉声道,“孤再说一次,你姓凤。”
这话落下,商玦转身便走,不多时帐内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朝夕微微抬眸,呆坐了一会儿扯下身上斗篷躺上了锦榻!
她姓凤,是蜀国的嫡出公主,然而这件事已经被人遗忘了十二年。
“知道吗,她就是那个先出脚后出头的逆生公主呢!”
“钦天监说她是祸乱朝纲的妖物!”
“南边的战事和神山的大火都是因她而起……”
“宫中的瘟疫也是因为她!”
“这样的恶人怎么还能留在世上!弄死她!”
朝夕永不会忘四岁之前巴陵王宫之中的那些骇人梦魇。
她生来贵胄,却从不知贵胄为何物!
她曾以为四岁那年被逐出蜀都巴陵是她王宫悲惨生活的结束。
可等她出了巴陵,她才知真正的噩梦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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