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烟的表情越是轻松随意,于美人的话便更显得颇有玄机,而在场之人这么多,她若是说错了话自然要得罪不少人,唇角紧抿,于美人半晌都未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段凌烟面上的笑意兴味无比,似乎在看什么好戏,于美人看着她这模样浑似被激怒,忽然挺了挺背脊高声道,“因果报应段夫人难道不懂?这宫里做了亏心事的人太多,总有一日是要造报应的。”说着她从小窗看了一眼船外,“这古怪的天气便是报应!蜀国今年哪有好运……”
“于妹妹……”孙岑忍不住出言打断她,就算天气如此,今日也不顺当,可这样的话说出来还是太过无礼也不吉利,孙岑看了其他人一眼轻咳一声,“好了,于妹妹会如此也是被吓到了,大家都当做没听见便是。”说着走到于美人身边去,轻声安抚,“妹妹莫怕,待会儿船靠了岸便好了,今日虽不顺当,可咱们的心要诚。”
孙岑这话怎么看都是一片好意,于美人闻言面上却生出嘲讽的笑,她摇了摇头,表情忽然有些诡异的在孙岑和段凌烟之间来回瞟了一眼,她面容本生的好看,奈何今日不得浓妆脸白的像鬼一般,这般一笑怎么看怎么有些瘆人,孙岑这么一看不知道她还要闹出什么来,便看向她身边那人,“好妹妹,于妹妹这阵子精神不好,你且待她去里面歇歇?”
这船舱有两层,因只是暂避而这舱内本身也未布置的像寝殿那般华贵,倒也没人到下面去,而孙岑这话却是明显的想把于美人支开,那另外一人倒也识趣,见状便将于美人的手一拉朝不远处的小门走去,小门之内又道楼梯,绕着楼梯而下便是这船舱底下一层,于美人看着孙岑又笑笑,倒也不做挣扎,被半拉半拽的进了那扇小门。
待她一走,孙岑这才转身看着大家一笑,“没什么,大家安心。”
众人不敢多言,这时候段凌烟轻声笑笑,“于姐姐近来颇不得志,七公子被发配去羌州我听着也很可惜呢,那毕竟是个好孩子,不过……”
段凌烟说着看向孙岑,“不过最叫人心疼的却是孙姐姐。”
孙岑乃是四公子之母,而众人皆知四公子是因七公子而死,死了儿子的尚且没说什么,于美人的七公子只是被流放又何故如此阴阳怪气呢?
话虽如此,可段凌烟这话委实揭了人伤疤,死了孩子本是时间悲痛之事,而此事众人也刻意不去提,偏生段凌烟何时何地都无所顾忌,孙岑听到这话,面色忽的一白,竟也有几分像于美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未说,末了僵声道,“都是命。”
气氛一时之间更为沉凝了,而将气氛搞得如此僵的段凌烟却一点都未发觉似得仍然一副从容薄笑,一转头,她似乎是因为太过无聊了又将目光落在了朝夕身上,“公主今年刚刚归来便碰上这样一场春日宴心底只怕也十分郁闷吧?说起来,过去十几年的春日宴都没有像今年这般波折呢……”
朝夕离开巴陵十三载归来,刚回宫宫里便死了人,死了人没多久段氏又闹起来,眼下就连这春日宴也出了岔子,别的不说,死人和春日宴这般是大大的不吉,而段凌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无疑是将朝夕“天煞孤星,凶命妖物”的八字断言委婉的重新摆在了众人眼前。
所有人或疑或惊或畏的看着朝夕,偏生朝夕闻言只皱了皱眉,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段凌烟一眼。
所有人都等着朝夕说话,可她们屏住呼吸半晌朝夕也未开口。
就在这时,下面一层的船舱之中忽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