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薄寒,夜风夹杂着芙蕖的淡香从车帘之下席卷而入,朝夕听见商玦那带着笑意的话呆了一呆,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马车坐在了她跟前。
商玦面色如常,只是衣衫之上沾着淡淡酒气,朝夕闻到了,眉头轻轻一皱,掀开车帘朝宫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冷静的道,“你是燕国世子,你的住地想必在行馆。”
马车内光线幽暗,商玦的面容瞧不清晰,他低笑了一声,“我已经得了蜀王的准,你可不能违抗蜀王的旨意,你的公主府给我备一间屋子吧。”
说话间外面的侍卫已经重新赶起了马车,车轮声响,朝夕眉头紧皱。
“你一国世子,却住在公主府,这样成何体统?”
商玦摇摇头,“此事你知我知便可,旁人不告诉便是了……”
朝夕顿觉无语,这等胡闹又岂是商玦的性子,正待再说,商玦却先身子一倾悠悠的开了口,“我在这里等你多时,怎么,段王后留了你那样久?”
朝夕心头顿时一紧,眯了眯眸,“去见了个朋友。”
商玦缓缓直起身子,又朝外面的宫廷侍卫看了一眼,而后薄唇微动,意味深长的道出三个字,“老朋友——”
一瞬间,朝夕觉得商玦是知道的,她神色微变,“你知道?”
商玦转头看着朝夕,“在宫中相见实在有些危险,下一次换个地方吧。”
微微一顿,商玦又道,“另外,换个时间。”
商玦的语气分明平淡,可是却带着两分警示的意味,月黑风高夜,有哪里不适合见老朋友呢?朝夕唇角几抿,见商玦不打算多言的样子也不再多问。
回了巴陵,她能为自己的事情做主。
马车徐徐而行,不多时便上了王宫外的主街,时辰已晚,街市之中少有灯火,巡夜的护城军披坚执锐御马而行,看到朝夕的马车是宫中出来的便未加盘问,一路从北到南,朝夕的公主府就坐落在巴陵东南的坊市之中,巴陵城建成百多年,早就人口济济,东南一片尽是王室御赐或富贵人家的府宅,朝夕的公主府在其中算不得绝好,却也是数一数二。
从北边的王宫到东南的公主府,慢行要小半个时辰,一路上弯弯绕绕,走过了许多座坊市,也将半个巴陵城的地形路线展现在了朝夕眼前,朝夕时不时的掀开车帘看出去,暗黑的夜色之下,每一座建筑都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商玦坐在侧座之上,也随着朝夕的视线看出去,某一刻朝夕忽然回身,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商玦的眼神竟然和朝夕有相同之处……不仅如此,他眼底的东西竟然比朝夕还要深重……
“怎么了?”
见朝夕看着自己,商玦忽然看着她一问。
朝夕回神,放下车帘眼底露出深思,商玦被她看的有些莫名,眉头微挑又一笑,“怎么了?你大可放心,今夜我只是随你来看看,并不会留宿。”
朝夕咬了咬牙,刚想说话马车便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到了!”
话音落定,朝夕理了理裙裾矮身走了出去,掀开车帘的一刹朝夕忽然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去,却见一直泰然坐着的商玦此刻背脊笔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紧张。
察觉到朝夕的目光,商玦缓缓地放松了背脊转头一笑也起了身,“走吧。”
商玦掩饰的极好,可朝夕还是看的清楚分明,他的表情有些异样,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眨了眨眼,朝夕出了马车,刚探身而出,朝夕便看到疏阔的公主府门庭,高挂的匾额,朱漆的红柱,门前雄赳赳的石狮,还有成排站着的府中侍婢奴仆,一群人最前站着个年过四十的老妇人,一见朝夕出来便带着身后所有人齐齐跪了下来!
“恭迎公主殿下回府——”
宫灯明光,仆从们恭敬的跪着,无声臣服!
朝夕站在马车旁侧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有些怔愣,后面商玦走下马车便站着不动,看着这崭新的门庭府邸他的表情也有些恍惚,倒是后面的坠儿和子荨从旁侧走了过来。
二人也掀袍跪地,“拜见公主殿下!”
语声微颤,子荨和坠儿也有些激动,朝夕在外颠沛流离十多年,如今终于有了个公主身份还有了在外建府的尊荣,她们二人自然为了朝夕高兴。
“免礼,都起来吧。”
朝夕应了一句,所有的仆从都站了起来,那站在最前的老妇人走上前来福身一礼,口中又十分恭敬的道,“奴是蓝新,是府中管事,恭迎公主殿下回府。”
朝夕上下打量这老妇人一眼点了点头。
公主府是王室御赐的府邸,又是为了她而设,势必在她回来之前宫中已经安排好了府中人手,这是朝夕的尊荣,可也给了别人机会,朝夕扫过蓝新身后的二十多人,微微颔首,“知道了,府中事物往后就交给你了。”
蓝新年长,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面上也是皱纹满布,足见年轻时候并不平顺,她衣饰也十分简单,却十分整洁得体,整个人低着头站着,虽然卑恭,却自有沉稳气度,朝夕看的十分满意,蓝新闻言也点头,转身抬手一请,“请公主入府。”
府门大开,门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朝夕提了提裙裾本打算要走,可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商玦,商玦广袖临风的站在马车旁侧,目光仍然幽深的落在公主府的门庭之上,他深若渊海的眼底一片漆黑,朝夕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可她觉得商玦不对劲!
“这位是燕国世子,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