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霍震东一直很沉默,我问他:“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他很简短的回复我,“还是老毛病,动手术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总是头痛。”
我说道:“既然知道那些药常吃对身体不好。那适当的控制一下,不要总是依赖药物。”我又鼓励他:“你应该不是一个很难劝服自己的人,为着自己的以后,也为了霍氏上下几千号的员工,好好爱惜身体。”
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也没说话。
酒店别墅在海边上,车子沿着海边甬路缓缓开进去,霍震东看着一边的海景,示意司机停了下来。
“下来陪我走走好吗?”他问我。
“还是不要了吧?”我劝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身上还背着个动态心电图。这次去医院,医生很负责任的让他背了个仪器。霍震东很烦燥,不想背这么个东西,罗里罗嗦的,但是医生善意的劝他,他最终只得无奈的接受了。
“我没那么娇弱。”
我看外面的天气,还算可以吧,今天没下雪,天气倒还可以,想了下,我和司机要过了大衣,陪他下了车。
海边修了一条长长的栈道,风吹过来把海浪拍打的碎裂成亿万碎片。一层又一层的扑溅在黑色的礁石上,不远处,游艇俱乐部的豪华游艇就象叠好的小道具一般摆放在港湾里。
我们两个人沿着海边走,海边根本也没闲逛的人,只有海鸥呀呀的叫着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海中间的小岛上有一个灯塔,白色的底座红色的塔尖,到夜晚时那灯塔就会发亮,指引船儿方向。
霍震东忽然问我:“我们两个是不是从来没这样一起出来散步过?”
我想了下,说道:“也不是,我们曾经一起去看过海。上一次我们一起去看海还是在南非,我们去看的好望角。那还是我第一次出国,托你的福,出了次国,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池找呆扛。
他一下又有些难堪,象是想起了南非的经历,想起了桑珊。当然也想起了当时是怎么折腾我的,把我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呢。
我当然也想起了旧事,但想了想,我不想在这时候寻他的不自在,于是我说道:“其实我那次还是玩得很开心的,我看了桌山,还看了好望角,特别是好望角,那风景有一种让人震撼的美,想起一句话,左手温柔,右手惊艳,那种美景真的是用万千语言都形容不出来。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想再去看看。”
“你要是想去,我们一起再去?”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的视线对视了一下,我马上转过了脸。
一起再去?
他停了下来。
“对不起。”他忽然说道。
我也停了下来,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轻轻舒了口气,我说道:“以后别总说对不起,一说对不起就是表示真的有亏欠。”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他竟然契而不舍的说了下来,“那次我带着桑珊出去,可是我又刻意带上了你,明明知道你可能会和桑珊发生矛盾,但我还是那么做了,很对不起。”
我一下笑了,“你看看你,这声道歉两年后才说出来,算了,就当是还债吧,本钱我收了,利钱免了。”
“月月。”
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去,“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我得提。”他说道:“我确实从前……对不起你。”他喟然,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来:“可是不管我从前怎么对你,你都没有怪过我,真的谢谢你。”
耳边海风呼呼作响,海浪一排一排,前赴后继的打过来,我看着面前的海浪。
低下头,我忍不住说道:“我常想一件事,就算是块石头,他再硬再冷,我拿真心去捂他,他也总会有被暖和被感动的那一天,可是在你这里,怎么我就换不回来你的一点温情呢,霍震东,我曾经确实是很恨你的,特别是,在我哥哥死后,我那么求你放我走,可是你都不肯放我,如果你当时肯放我走,我会很感激你,我们……,也许也不至于会象现在这样。”
他又沉默了。
我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天空看不见太阳,只能看见一层灰色的天幕,看着天,我轻轻叹道:“直到我父母都过世了,我才知道我原来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和这个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知道了这一切我更觉得难过,因为他们待我一如亲生,我却连回报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人世间恐怕最大的遗憾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问我:“你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摇摇头,“没有,既然当年他们把我抛下了,那他们就有不得已的理由,既如此,我又何必在二十多年后再打扰大家平静的生活呢。就当我真的是二十多年前来到这个家庭的吧,我也早已经在心里把养父母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呢?”
霍震东只是看着我,象是在静静思忖我的话。
我轻轻说道:“活了二十多年,从前一直很孤勇,想要走自己的路,但经历了很多事之后,我才发现我没能力掌握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是人生在掌握我,他蒙着脸向我招手,我就懵懂的跟了过去,因为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我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劫还是缘。”
我们两个人竟然第一次这样心平静气的聊起了天。
“心里的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的表现却是残酷的。”我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