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当西苑卧房的门推开的那一刻,丫鬟面色惊恐,凄厉的叫出声,飞快的逃走了。
推门而入的横梁上,三尺白绫显得刺眼,李氏还穿着一身惨白的中衣,自尽了。
丫鬟的嘶喊声很快惊动了侯府所有人,当大家看到上吊自尽的李氏时,武阳候脸色一变,立马叫人处理了尸体。
也是同一时间,天边一道闪电滑过,惊雷再次炸响,白日里没有下下来的雨,在这一刻,倾盆而下!
西苑人行匆匆,其他三方的人都披着披风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凌乱的房间方向。
所有人中,唯有慕清娆的一张脸比纸还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即便李氏已经被取下来,她还是呆呆的看着空中那个位置。
有匆忙出入的下人撞到她,使得她踉跄几步,没入了暴雨之中。
单薄的衣裳瞬间被淋湿,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毫无反应。
大雨之中,一直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入了伞下,慕天远寒着脸看着她:“你清醒一些!”
可是慕清娆没有丝毫反应,一直死死的盯着李氏上吊的位置,不言不语。
李氏的尸体很快就放入了临时买来的棺木中,可是因为时间仓促,最终棺木还是放到了西苑李氏的房中。死一个李氏,没有人会在意。
很快,西苑重新恢复了宁静。有些人,甚至是带着笑走的。
是啊,一个在侯府苟延残喘了十三年的药罐子,任谁都觉得,死了才是省了口粮药材!
李氏的屋子还点着灯。慕清娆关上门,坐在李氏躺过的床边,盯着那空空的枕头。
忽然间,她目光动了动,在枕头边发现了一封书信的一角。
这是李氏留给她的信。
只有一句话的信。
【阿娆,娘想看你好好活着。】
那一刻,慕清娆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刚刚懂事的时候。
武阳候年轻的时候,曾纳过一个小妾,而后小妾产下一子,便无辜丧命。这一子,便是慕清娆的父亲,李氏的丈夫。( $>>>)因为小妾之死,这一子被记在了正妻侯夫人的名下,可是这么多年,他们这一房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关爱与尊重。
慕清娆出生那一天,从郊外赶回来的父亲竟坠马身亡。自此,慕清娆背上了克亲之名,连带她的名字,也并未记入族谱,承下族谱上的辈分名。
八年前,一直体弱多病的李氏一病不起,她的克亲之名再一次落实。
从那一日开始,她每日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为娘亲熬药,再看着她喝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时候也会被慕映蓉可以找麻烦,会被侯夫人刁难,可是只要她和李氏还在侯府一天,就一天都是侯府的人,就算再多的苛刻,她终究还是能弄到药材,为娘亲续命。
有丫鬟笑她不过是怕自己是天降灾星的衰名传的更远,所以拼死拼活要吊着李氏的命,却不知道,李氏作为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命。
当年所有人说她是灾星的时候,是李氏这个亲娘顶着所有的压力,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而今,她只想娘亲健康长寿,不再受病痛折磨。
回宫的时候,慕天远给她的美食早就在刚才掉落泼洒,即便再次被慕映蓉讥诮,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回到侯府,娘亲已经再没有办法吃下那些美食……
吧嗒。
迟来的眼泪以一个无声的姿势滴落在那张遗言上,一滴接着一滴,等到慕清娆回过神来,想要擦掉纸上的眼泪时,那短短的一行墨迹早就被沁开,唯独剩下两个字,清晰而刺目。
【活着】
这一夜,雨一直下着。
第二日一早,当武阳候穿戴整齐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见到的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跪在门口的慕清娆。
她的衣裳还是昨天的,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湿。发丝贴在脸颊上,一张脸惨白无血色。
她静静地看着已经年迈的武阳候,语调沁凉:“祖父,阿娆从小到大从未求过祖父半件事,如今请祖父念在阿娆死去的父母份上,答应阿娆的一个请求。”
侯夫人也出来了,她淡漠的看着这个府上唯一一个多余的人,淡淡道:“你这模样,未免也狼狈了些,有什么事情何必急于现在,还是先回去整理整理自己,安顿好你娘的后事再说。”
显然,侯夫人并不准备允她这个方便。
可慕清娆忽然双手奉上一枚发簪:“请祖父听阿娆一言。”
武阳候见到那发簪,身子微微一僵。
这是他那短命的小妾所有之物。自从那小妾去世后,府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销毁干净。却不知道她还留了这个,竟被传到了慕清娆的手上。
侯夫人的脸色已经极尽难看,可是武阳候并没有看到。他已经有些苍老的手接过了那发簪,摩裟片刻,道:“你有什么,说吧。”
慕清娆抬起头,目光依旧是那番淡漠:“请祖父答应让阿娆去参加苍虞山的甄选,倘若阿娆过了所有的考验,便让阿娆上苍虞山……”
慕清娆忽然要去参加苍虞的选拔,任谁都会联想到她刚刚死去的母亲。
可是去苍虞的机会等于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侯夫人原本看到那簪子后,眼中便生出了怨毒,更是不希望侯爷与这贱人的孩子有任何纠葛,然而当她听到慕清娆的请求后,原本紧皱的眉头竟然松懈了几分。
武阳候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