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正要应承,杨琼却道:“多谢前辈好意。”他抱拳作揖,恭敬道,“盘桓日久,多蒙前辈照拂。京中尚有未了之事,我亦想再休养数日,便同前辈告别。”
何晏之心中仿佛被人猛然锤了一记,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心中明白这一天终究会来,却未曾想到来得如此措手不及。他颇为神色复杂地看着杨琼的侧脸,隐隐中,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正融入杨琼的世界之中,那仿佛是他永远无法把握的虚无缥缈而一厢情愿的情愫,纵然是心曲相通,亦是无可奈何。
陈商淡淡道:“皇长子殿下是要回燕京么?”
杨琼亦淡淡道:“不错。”
陈商道:“殿下能否听老夫一言。”
杨琼道:“前辈名份上也算是宫中的长辈,晚辈自然要洗耳恭听。”
陈商道:“我与宫中已无任何关系。只是,同作为欧阳氏的后人,老夫想劝殿下及早退步抽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的目光有些深幽,“你的母亲五年前便把你逐出宫廷,流放九阳宫,却是为了什么?”
杨琼抿唇不语,稍待,才低声道:“母上她,受了奸/人蒙蔽。”
陈商哈哈大笑:“天意从来高难问。殿下,你心中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含笑着看着杨琼,“其实你心中早明白,却只想自欺欺人。”
杨琼淡然道:“然则,身为杨家的子孙,我必须回去。这亦是我的命。”
段从嘉却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哎呀呀,好言难劝该死鬼啊。”他一跛一跛地走上前两步,转脸冲陈商笑道,“有人一定要去送死,你要拦也拦不住啊。”
杨琼紧抿着唇,面沉似水,负手而立道:“我岂能因一己之祸福而舍家弃国、遁世远逃,却任由魑魅魍魉蒙蔽圣听?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相信母上当年自然有她的苦衷。况且,母上生我养我,二十余年苦心孤诣,躬亲教导,为人臣不可不忠,为人子不可不孝,我又岂能弃她于不顾?”说着,他躬身深深作揖,“圣人有遗训,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今时今日,树欲静而风不止,并非避世便可以免祸。两位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然我意已决,还请前辈见谅。”
陈商看着他,展颜一笑,道:“人生在世,但求无憾哪。”他复而长叹了一声,“殿下既然已经决意如此,老夫便也不作多言了。”他拱手回礼,“唯有珍重二字作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