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子弟狩猎,同寻常农夫猎户自然不同。那正经打猎的没几个人,随员扈从猎鹰犬豹,倒是可以浩浩荡荡排出老远去。
秦念策马在秦愈身后一点儿跟着。一众少年郎君,从官衔上来看也分不出个上下,便这么热热闹闹并一处行了说笑。这一群人中,多半是秦念自小便相熟,一道翻墙偷果喧哗祸害的,如今虽经年不见,却也算不得见外,自然你来我往也说得几句话。
喧闹的一群人中,唯有白琅一个安静的。秦念如今见得他便想起从前那些提不上愉快的事儿,又因了兄长言语中明明暗暗的示意,益发觉得尴尬,目光连往他脸上扫过去都不敢。
那猎场离京城倒也不近,饶是诸人皆骑马驰骋,到得前头也到了半下午的时刻。且喜先前到的奴仆们已然做过准备,趁着天黑之前,倒也还能先玩个半天。
下人们早将野兽驱赶出来,一众少年便也不客气,各自催了马弯了弓逐猎去了。那猎鹰在天上旋着,猎犬在草中窜过去,人喊马嘶,倒是好生热闹。
秦愈回头正看着秦念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失笑道:“等什么?还要我许了你去你才肯去么?”
秦念笑着摇头,道:“我要等个漂亮的……”
话音未落,她便双膝一磕,鞭马冲了出去。秦愈顺着她方向看过去,那果然是个“漂亮”的,正是一头生着好看犄角的大雄鹿。
秦念的箭法素来是不错的,她开弓,箭矢便稳稳朝着雄鹿后脑射过去,可那鹿倒也似是成了精了,身形一闪,竟然避开了这一箭。
秦念哪儿能就这么放过它,径自策马追上去。雄鹿跑得脚下生风,她也不想落了半步。今日她原是想着要霸占了阿爷的玉花骢的,只是恰好赶上这马闹不爽利,骑不成,因而只好选了匹俗常良马来骑乘了。
莫看那只是些许的速度差异,秦念便因了这一点,始终追不上那头雄鹿。连发数箭,都在差那么毫分的地方力尽而坠。
倘若这鹿吃她一箭便栽倒,那也就罢了。可越是这样射也射不到,秦念便越发好胜。那猎马狂奔,扬起一路飞灰,她竟是丝毫也顾不得,越去越远——虽然是女眷,但倘若顾念形容不肯放肆玩耍一回的话,又何必出来狩猎呢?
那鹿倒也聪明,这猎场周围原也有树林山地的,它是从树林中被赶出来,如今也是身子一晃,直朝着另一处树林的方向冲过去。秦念勒马不及,险些把自己摔下去,只这耽搁的刹那功夫,雄鹿便已然接近了树林边缘。
由得秦念再追上去时,它早就撞开了一溜儿矮树逃远了。她哪肯放弃,竟也不曾注意那些驱赶兽鸟的仆役并不曾往这边来。且喜这树林算不得多茂密,她不至于叫树枝给挂下马来。
雄鹿大概是以为进得树林便安全了,竟停下了逃奔。秦念遥遥见得树枝一般的鹿角停在那里不动,便一把勒停了狂奔的猎马,再小步靠近。但终究不知是不是她踩动地上细枝木叶的声音惊扰了鹿,它一回头,便与秦念对视个正着。
说得迟那时快,秦念抽箭弯弓射过去,雄鹿却好巧不巧凌空跳起向她撞过来,她惊骇之下手一抖,箭矢便偏了方向,不知射在了什么上——总之,是不曾射到鹿身上。
但她倒也还有一招后手,马鞍后头,还横着一杆短锥枪。秦念摘了枪,侧手一捅。她原也没想这一枪能捅中这头精怪一样的雄鹿,然而耳边偏生便听得一声鹿鸣,手中的锥枪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的脱出去,那头鹿竟向前冲了几步,一头栽倒了。
秦念一怔之下,自然是欣喜这意外收获的,也顾不得手撞得疼痛,忙上前想把锥枪给拔下来,然而靠近了鹿尸方才发现,鹿颈上还插了一支白羽箭。她不记得自己射中过它,便跳下马细看,可这一看心里头便是一沉——箭杆之上,那一个“白”字也太过明显了,她便是想装着看不到也是不能了。
又是白琅。还是白琅。怎么处处都有他?他什么时候射中了这头鹿,难不成他人也在附近?
秦念很是犹豫,她也很想要这头漂亮的大雄鹿。若第一箭是白琅射中的,这便不该是她猎物了,可若要她去找白琅开口央求,她又偏生做不出来……
正在犹豫之间,她却听得那猎马一声长嘶,从她手中挣开了缰绳。秦念不意这马会突然受惊,愣怔之下被拖了一个踉跄,绊了一跤方忙放了手,但见猎马飞跑而去,而她跌坐在鹿尸旁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没听说过这样专门用来狩猎的马会怕野兽的尸体。这算是个什么情形?
心里头刚浮上这个念头,耳边便听得一声野兽的低哮。这声音将她吓了个寒颤——这不是鹿,也不是羊,甚至不是野猪……她听得那声音,一定是来自肉食的猛兽。
秦念扭头一看,果然见得是一头斑斓的豹子。它身上没有标记,显然不是他们带来打猎的驯豹,亦不知她如何惹了这畜生,它只步步进逼,秦念便也一步步向后退。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马跑了,弓在手上,可箭囊悬在马鞍上。
至于拔了死鹿身上的锥枪和豹子拼命,她又实在没这个胆气!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能和这样凶暴的野兽拼力气呢!
秦念绕过死鹿,只盼那豹子不过是想要食物,见得这里有头鹿,便能放过她。然而她刚刚退到鹿尸后头,那豹子便纵身朝她扑了过来。
退无可退之间,秦念来不及多想,便侧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