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来临,罪恶与肮脏,欢乐与幸福,都将随着黑夜一起隐遁,新的一天又将重新开始,没人能够阻挡岁月的流逝,四季的轮回。
云琛醒来时安然已不在床上,面对着空虚的怀抱心底微微有些失望,转瞬轻笑出声,自语道:“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几天的同床共枕,他习惯了早晨睁开眼就能看到安然甜美的睡颜,那一刻,整个身心都跟着轻舞飞扬,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扭头冲着卫浴间黯哑地喊了声:“小然。”没有如以往般听到软糯的回应,他伸手掀开薄丝被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清新潮润的空气混合泥土独有的芬芳扑面而来,他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正欲转身去卫浴间冲凉,眼前出现了e(法语蒙太奇)般的镜头切换。
安然身着一袭白色绣花及踝棉布长裙,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撑着一把陈旧古朴的油纸伞轻盈地走进花园,画面绝美,入目难忘,以致多年后,这幅唯美的画卷成为他巨大的精神支柱,陪他闯过一道又一道鬼门关。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视觉太过惊艳,而这份难得一见的惊艳是他心爱的安然赐予他的!
一直以来,人们提起油纸伞,大多会首先想到戴望舒那首在虚实与朦胧恍惚间游走的《雨巷》。而在他个人的思维认知里,油纸伞,属于江南,属于江南悠长寂寥仄仄的雨巷,属于刻录着岁月痕迹与沧桑的青石板路,属于宁静典雅古拙质朴的乌篷船。而安然却于冬夏,先后居江北的油纸伞之歌,她把油纸伞诠释出了另一种风情和灵魂,一种独属于安然的伞下风情。
去年冬天,他去乌镇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回程时在路边作坊给她挑选了把淡黄色的油纸伞,她拿到手后高兴得像个孩子,立时不等地穿上大衣撑着油纸伞跑到雪地里,即兴画就了一幅有别于江南雨巷的风景。
当时雪花飞舞,天地笼罩在一片茫茫净白之中,安然身穿一件日系风格的水粉色及踝大衣,足蹬白色鹿皮靴,头顶绽开一朵陈旧的淡黄色伞花,画面唯美得炫目,他和安哲这两个追出来想要捉她回去的人,皆深深沉迷在美景中忘记了本意初衷,那一刻,谁都不忍也不愿破坏了那幅唯美的画卷,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她在茫茫雪霭中轻舞旋转……
爱好摄影的连襟雷震捧着相机冲出来,对着佳人美景一顿狂拍,最后岳父怕她受寒,忍不住出来把她连哄带骗地挟持回室内。
两个月后全国摄影大赛开始征集作品,雷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没有知会家里任何人的前提下,擅自选出其中一张背影照,命名为《撑油纸伞的雪中少女》,偷偷寄往主办单位参赛,也该他流年不利,该摄影作品以其画面的唯美,视觉与景物的激烈冲撞,巧妙地取景,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夺冠。
正如《后汉书?左周黄列传》所云: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作品中的少女一时间成为各路记者眼中的第一发掘素材,探访者络绎不绝,岳父知晓后深为震怒,严厉地训斥了同样毫不知情的姨姐安心一通,雷震吓得大半个月没敢在安家露面,吃住都猫在单位,安心一怒之下差点与他离婚。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岳父的怒火,火势之猛就连岳母和外婆都压制不下来。虽然此事在孙峥岐的暗中干预下平息下来,但雷震却因此跃居孙峥岐心底那张黑名单的榜首,更加不受他待见,几次借工作上的失误把他传到市委臭骂。套用雷震的话说:生不如死,整个一场精神凌迟。
事后,他借此事件总结经验教训,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他人的怒气。同时也彻底认清一个事实,凡是牵动到安然,不管事因大小,绝不会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无需他人出手,温润的岳父就会把他逼进死路自戕。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炽热,或许是安然感觉到什么,她缓缓转过身,仰头看向二楼窗口,粲然一笑,接着俏皮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嫣然一笑,顷刻间惊艳了时光,黯淡了岁月,俘获了窗前人。
云琛俊朗的脸上笑容温润明媚,幽深的黑眸潋滟着柔情宠溺的波光,很多时候,他觉得安然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即便如此,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厌烦之心,反而想尽己所能地维护她的这种生活状态,恨不得为她建造一座童话城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搞不清楚自己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直到有一天,安哲寥寥数语解开他困惑已久的无解之题,他说:我二姐任性却不跋扈,集宠却不傲骄,个性却不张扬,随心却不妄为,简单却不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