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笑道:“出身决定眼界,眼界决定高低。现在想想,梁明华教授才是活得最明白的人。”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老舅子安哲那一双洞察世事的清明法眼。今天的座次安排,稍微有点商务就餐礼仪常识的人,都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露拙的错误。温茹萍和崔敏娜无论是行政级别,还是身处的阶层,与吴凤英和安心等人皆不在一个可以平起平坐的水平线上。
像郑志高这样浸淫官场大半生的人,尤为重这一点。出现这种有悖常规的座次安排,只有一个解释,是陈健刻意所为!换句不客气的话来说就是:他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个座次。可惜,他机关算尽,偏偏漏算了一个关键性的同桌人物——安心!姨姐安心不仅认识温茹萍和崔敏娜,而且对俩人成见颇深,确切点说是非常地不待见俩人,在此基础上,她是绝对不会袖手作壁上观,她会不着痕迹地说漏嘴,然后神色坦然地在一旁静待好戏开场。
但凡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会选择避开矛盾的焦点,陈健却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以他的心机城府,未必虑及不到安心身上可能出现的变数,只怕是他心存了一丝侥幸,企图利用郑志高豪赌一把,他在赌安心会看在郑志高的面子上对此安排保持沉默,真不知道他的这份自信打哪来的。他似乎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上位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故意挑战他们的权威。
对于一个时时处处秉承秩序和规则的群体而言,长久以来养成的优越感,已在岁月的淬炼下,日臻根深蒂固,尤其是像吴凤英这般有过历史性个人污点的、时刻把政治觉悟挂在嘴边遮掩过去的人,陈健此举不啻于碰触了她的逆鳞。
安心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一个足以让温茹萍和崔敏娜万劫不复的机会?她可不是善良得没有底线的安然,压根不具备做圣母的潜质。
陈健到底想干什么?他作此安排的动机是什么?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愚蠢到以此来探触郑志高的底线,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等于自掘坟墓!要知道他这一招瞒天过海地座次安排调整,等于变相得罪了整桌宾客,平白给自己树立了几个足以结束他政治生命的强劲对手。
难道想借此恶心姨姐安心或者安哲?没有道理!他们之间的摩擦,远不至于让他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拙劣战术安排。从他的方位看过去,温茹萍和崔敏娜座次的角度倒像是给自己来添堵的。
突然,云琛脑子灵光一闪,眯眸看向站在台下正跟郑志高说着什么的陈健,唇角扬起一抹淡到极致的、几不可见的冷笑,陈建简直是疯了,把郑志高都变相地拖下了水,完全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陈建。至于到时候他云琛时出手相助,还是推波助澜,取决于事态的发展走向。
陈健似乎是感应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云琛和安哲,看着两人与平日并无二致的表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忐忑与不祥之感。
郑志炀若有所思地扫了一圈周围的宾客牌,最后把目光落在温茹萍和崔敏娜就坐的那桌,眼皮莫名一跳,他回眸看向云琛,颇有技巧地说道:“对面那两位美丽的小姐应该是云总爱慕者。”
石山取下叼在嘴里的香烟,不屑地回道:“滚他娘的……”
安哲打断他的话,难得严肃地说道:“那两位漂亮的小姐是陈科长的贵客,确切地说是陈科长的红颜知己更为妥当一些。”此时的安哲笑得如沐春风,狭长的桃花眼和熙温暖,眸底却潋滟着几不可察的恣意张扬的冽戾寒光。
郑志炀被他的笑容晃得一阵心猿意马,呼吸跟着一窒,痴迷地目光充满野性的掠夺,再也无暇去思考其它,机械地说道:“那是我误会了,误会了……”
云琛见安哲为阻止石山说出实话,不惜使出美男计,隐隐猜出陈健极有可能触动了他的底线,而安哲的底线就是安然!温茹萍和崔敏娜只是他借力打击陈健的牺牲品。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石山,轻轻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15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和哲学家尼可罗.马基雅维利说:为了达到一个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只要牵涉到安然,云琛从不介意做一个卑鄙的小人,转脸就会成为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忠实践行者,在对待觊觎自己的温茹萍和崔敏娜,他坚实地执行着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里阐述的观点:受人敬爱不如被人惧怕。在对待某个不利于己的问题上,他和安哲的手段和态度惊人的一致,可谓不谋而合。
黑格尔说: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善的冲突。
马基雅维利用振聋发聩的文字教诲后世,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都是圣父圣母,存在着很多并不善良的人,我们必须学会不按照道德标准行事,只有具备狮子的力量和狐狸的狡猾才有行于世、立于巅的资本。因为人生中的许多问题并不是一道选择题,某些时候是一道夺命的符咒,一味地遵守美德和宗教理念,只会给自己带来灭顶的灾难,只有坚定不移地执行马基雅维利的主义,才是明智而理性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