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又遭到滚油煎锅般的折磨,而每天晚上阿菊在窗口自残的身影落入我的眼中,更是ròu_tǐ上的刑罚所无法相比。我一次又一次在脑中滚动着是否要招供的念头,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否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死去吗?老天,天理在哪里?可恶的战争,可恶的日本帝国主义,你到底要杀死多少可怜的人才肯善罢甘休!
正当我感到悲愤绝望的时候,转机终于来到了。
那一晚,尾崎百合又来送花给我,并且她悄悄地告诉我说,阿菊已经满身都是菊花伤,再划的话,很可能就要刺破整张面孔。但是,她差不多已经快要死了。
我听了流出眼泪。这个时候大哭也许已经没有力气,因为我也快要死了。
然而接下来尾崎百合告诉我,她非常同情我们。她愿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助我们逃离这个鬼地方。我当时以为她在说谎,可是到了半夜,她真地来救我。四下里静悄悄没有一人,这让我开始怀疑是否是他们策划出来的局。但形势已容不得我再有任何迟疑,拼一拼总比死在这里强上很多。
于是我跟着尾崎百合来到了阿菊所在的屋子。阿菊躺在一张床上,那张床已被鲜血染得红透。我上前抱住了她,叫了一声阿菊,泪如雨下。阿菊听见我唤她,悄悄地睁开了眼,轻声说,这是梦吗?我说不是,尾崎百合便催促我们快走。于是我们搀扶着,一起穿上尾崎百合送给我们的军装,然后从后门逃出去。
没有走多久,我就听见了后面的枪声,这让我立刻明白关口岗郎不过是给我们设了一个局。但是我很惊喜,因为这一带的地形我完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附近有一个地洞,非常隐秘,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但是最起码它可以使我们躲避暂时的追击。于是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背着阿菊一口气跑到那个地洞的所在,然后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
我听见洞上有呼啸而过的枪声,还有无数的人群践踏而过的声音。我当时把阿菊紧紧抱住,阿菊一动不动,软软地躺在我的怀里,就象一朵温柔的野菊花。我平生第一次低头吻了她。她的脸非常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我轻轻地对她说,别怕,阿菊,别怕。很久,我听见她微弱地回了一句,有你在,我不怕。
最后我终于听到外面平息下来的声音,周围一切都恢复了安静。然而我的周身象浸在火缸里一样难受,几乎不能动。我想阿菊身体上的疼痛绝不亚于我。我那时别无所想,只想在这濒临绝境的患难之中,紧紧抱着她,哪怕永远沉睡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