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那张欠抽的老脸就不用看了,猜都猜得到其洋洋得意的劲儿,好几双眼睛转向黄门监裴光庭,那意思很明白的,你黄门省的职责是封驳谏诤、审核政令,即便皇帝下了旨,也要你裴光庭同意后才能施行啊,难道跳过你可以直接做事吗?
感受到那些目光,裴光庭似是刚刚睡醒,自言自语的嘀咕:“呦,下朝了呀?各位,老夫家里有事,先行一步了……”裴光庭头一个迈大步就往外走,那劲头明显是闪人了!剩下这些三品往下的官儿再次明白过来,几位宰相是早就串通好的。
“明早老夫为韦大人在十里长亭送行,呵呵。”萧嵩冲韦坚拱拱手,第二个走出政事堂。其他人没辙了也跟着都往外走,只剩下韦坚落在最后,哭丧着脸望向叔父韦见素。韦见素长叹一声道:“去吧,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唉,我担心的是忠王殿下啊,最近确实太激进了,这明显是皇上借他们的手搞平衡!”
韦见素伸手指指往外跑的最快的那几个大臣,韦坚无奈的点点头,看出那是皇甫惟明等太子的人,兴冲冲的去东宫报喜了。而韦坚的苦瓜脸已经没有人愿意看,即便第二天送行,也都跟送殡差不多。
而江宁城的淮南节度使府中,李璲早就不想朝廷的事儿了,因为要先接待一下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贺兰家的漏网之鱼!长安城里一把火,烧掉了贺兰家的底蕴:人和财,也烧掉了贺兰进明的理智。否则,今天他绝对做不出到仪王璲跟前兴师问罪的事儿来!
“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求见淮南道节度大使!”这一嗓子远远从府门外传进来,即便隔着几重院落也是清晰可闻。李璲正打坐蒲团自己研究着围棋,被这么有底气的报名搅了兴致,第一个反应就是:好陌生的声音!
果然,吴广匆匆趋步进来禀报,有个自称贺兰进明的四品官在门外吵闹,李璲抬起头反问侍卫:“吵,本王听到了,闹,是怎么个意思呢?”吴广踌躇的耸耸肩,鼓起勇气还是实话实说了:“回殿下话,那家伙在数百披麻戴孝的百姓簇拥下,抬着几十口棺材来的。”
终于来了……这是李璲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是……原来是他!李璲拈着手中的棋子,却并不准备起身,眼睛重新关注到棋盘上,淡淡的吩咐:“带他进来说话吧。”
“呃这……殿下,您不出去面对百姓的话,会不会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吴广躬身试探着问,其实依着自己就该快刀斩乱麻,把这些人处理了得了,但看李璲脸上没有杀气,这才如此说。李璲心里想的角度却是不同,愚民好对付,大不了给几个甜枣,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是不动刀兵的好,所需要考虑的不过是要弄清楚这个贺兰大人哪里来的胆量罢了。所以李璲淡然说道:“所以本王让你带他进来,不是请他进来。”
这样说吴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大功夫,两名黄蜂卫推推搡搡一个官员进来,自然就是贺兰进明了。只见他依旧穿着改制前的红色官袍,可见是在暗示着什么,但脸上的惶恐之色却也不是装的,估计刚刚从高头大马上被吴广一个纵身掠过就薅了下来,还没缓过劲,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兴师问罪的突然变成束手就擒的了。自己的手下全是废物,那些准备闹事的百姓瞬间哑炮。
此刻贺兰进明清楚看到李璲鸟都不鸟他,自顾还在左手和右手下棋,义愤填膺中再提起勇气扯开嗓门喊了半句“本官此来为民请命的,不是来受审……哎呦!”就被黄蜂卫一脚踹在腿肚子上,不想跪也得跪了。
吴广替仪王告诫他道:“殿下问你,你再回话!没让你开口,你就跪等!”气得贺兰进明双肩直哆嗦,腿不敢站起,也要猛抬头怒视,还想再争辩一下自己才是原告,吴广接下来的好心提醒就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贺兰大人可知道扬州刺史上官芳,对殿下不敬的前车之鉴乎?”
太知道了,活活打死的!贺兰进明的汗水这时刻可就浸透了。原以为煽动那些吃死人的家属来助威,自己这么大的砝码有赢无输,没想到仪王璲耍起光棍来那是真它娘的光棍啊!可是……不对,这都它玛的凭什么啊!贺兰进明再次清醒过来,扶正了自己的燕翅三梁乌纱冠,想张嘴又怕挨打。
他犹豫着,李璲终于把一枚棋子啪得拍在楠木棋墩上,斜眼瞟着他道:“泰州海岸晒出有毒的粗盐要运到江宁来,由本王亲手配制去毒灵药现制现售,却有人自作聪明,半路劫走粗盐做没本钱的买卖吃死了人,呵呵,淮南道的官场被本王一勺烩了,没受波及的就是转运司、河道督和按察使,贺兰大人,这三个衙门能调配数百壮汉的是哪一个?”李璲根本不问他外面那些百姓的话题,直接挑明了!什么拐弯子、打机锋你都别想了,红果果的摊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