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璲的手距离贺知章的老脸不过半尺远,周围看热闹的都秉着呼吸不敢说话,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片段。
“十二郎想要老夫拿出什么?”贺知章老脸一红,但还是坚持强调今日闹事不是以官身。但李璲哪能让他如愿,漫步在众多官员之间,恨不得挨个儿笑脸点头致意,弄得一众官员都不知道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只能看着不敢动。李璲朗声说道:“当然是勒令改名的公文了!今天这么多位大人在此那是正好!或者礼部认为违反制度,又或者宗正寺不许庆王合股酒肆,再或者平准署签发逃税凭证,都行!”
李璲极力的上纲上线,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架势,被点了名的三个衙门的人急忙缩起脖子往人群深处挪,生怕引火烧身!要是待会儿王爷再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就真的麻烦了!
“老夫不过一句戏言!只是嫌凤还楼的酒不好喝而已。”见李璲毫不买账,贺知章忍着怒气只能退一步,尽量把争斗限于醉酒闹事的范围内,否则这位混不吝的亲王要真是拉自己去长安县衙坐牢,那就糗大了。急声道:“只要有好酒,贺某绝不赖账!”
仪王从十岁就在长安城里打砸抢烧的威名还是尽人皆知的,如今长大了,闹事儿的手段也见高,开始以理服人……见贺知章服软,李璲见好就收,语气从步步紧逼转而悠闲平缓:“既然如此,倘若凤还楼也有烈酒给贺老大人品尝又当如何?这招牌是挂得还是挂不得?”
“自然挂得!”贺知章火气也有些上涌,借着酒劲装老泼皮,拍拍肚皮道:“只要凤还楼拿出能让老朽饮不下一升的烈酒,老朽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这话说得威风凛凛,其实充满了心机!一来贺知章顶着饮中八仙之一的名头,两斗三勒浆都没问题,再烈的酒还能烈过三勒浆吗?二来所谓认打认罚纯粹顺嘴胡说,任打,你就是亲王能把七十岁的老头打几巴掌?认罚,他家中房无三间,地无一陇,他都给你又值什么?到时候无家可归老无赖真敢睡到你府门口去,让你落个欺辱孤老的名声。
李璲笑了,笑得极其邪恶,让贺知章浑身发冷。
“凤还楼不供应烈酒是怕你承受不了……取烈酒来!”李璲一声大吼,早有茗烟是个最会看脸色的,一坛六十度的乙醇溶液就递了上来。唐朝人饮惯了十度上下的酒相当于后世的啤酒和米酒,这一坛相当于二锅头的浓度刚一开封,浓烈的酒香就飘开了整条街,无数人惊呼一声“好酒”!
茗烟平时娇滴滴柔弱弱的,此时抓着坛子直撞进贺知章的怀里,可充分体现了纤细的胳膊其实有点儿小肌肉呢,老头子不想接也得接,喝一辈子酒的人闻一鼻子就知道自己行不行,万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烈的酒?仪王是怎么酿造的?果然邪门!
但后悔是晚了……众目睽睽之下,贺知章运口气,不再废话,擎起酒坛子就扬上头顶开始猛灌,期待靠着速度在醉倒之前完成任务!却不想茗烟在一旁打边鼓,阴阳怪气的说:“贺老大人慢些喝,您瞧瞧,这么好的酒大半全洒了,您倒是一口一口明明白白的喝呀,哎呦呦,您到底喝进肚去了没有啊?”
周围全是哄笑声,贺知章郁闷不已,竟然连最后这点儿心机也耍不成!喉头的辛辣仿佛没往下淌,倒像是全都冲入脑门了……不许洒,装不成潇洒豪放的样子,即便剑南春或者富平冻,谁能真的喝一斗……放下还有多半坛的烈酒,贺知章的舌头都麻木了,晃晃悠悠的倚着门框才能站住,叹口气再打个嗝,服软道:“贺某认输,殿下要怎么罚?尽管说。”
李璲哈哈大笑,抢过那半坛能点着火的酒精溶液,让茗烟要来几十只小盅均分,挥袖请周围众人随意品尝,看着大家站在店外小心翼翼的端着酒盅在鼻尖与舌尖徘徊,李璲朗声道:“烈酒伤身,所以凤还楼明明有如此美酒,宁肯少赚银钱也不售卖的。呵呵,但偶尔大家尝上一小口,还是无碍的,请!”
李璲说声请,率先举杯一口闷了。周围的官员们哪里还敢犹豫,这等于亲王敬酒,谁敢抗拒不喝?不会喝的也得喝!纷纷一狠心一闭眼,倒进嘴里。
才入口,那辛辣刺激就让几十人呛得眼泪都喷出来,但紧跟着那浓香和爽利却又泛上心头让人想要再次尝试!纷纷大呼过瘾。
此时李璲已经扔掉酒杯,扶住摇摇欲坠的贺知章道:“久闻贺老学士诗书俱佳,璲请老大人为凤还楼题写匾额,还望不要推脱才好!”
当着这么多人,贺知章知道自己今天栽了,不但砸不了场子还得反过来题写匾额,那等于成了来恭贺开张大喜的了,回去东宫还不知太子会怎么发火呢!但形势比人强,当着几百同僚的面,认赌服输不能再丢了气度,长叹一声大喊:“取笔墨来!”
分分钟大笔挥就“有凤来仪”四字狂草。不得不说,贺知章的草书不让张旭、王羲之,顿时得到满场的赞叹!茗烟立刻派人拿去裱糊,一片恭喜声中只有贺老头内心苦涩!思来想去,如此灰溜溜的离开实在没法向东宫交代,只好再次腆着脸拱手道:“久闻殿下才名,难得今日有此幸会,一方匾额略显孤单了,老朽这里有一上联,正好适合有凤来仪四个字,一并奉上吧……”
略一沉思,贺知章缓缓开口:“凤落梧桐梧落凤!”
“好联啊!妙联!”又是惊起一片鸥鹭。内中却有机敏的人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