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个人情感层面,在相处的短暂过程中,金杏自认把持得很得体。她并未根据丈夫的指示低声下气或媚态十足地恳求常志民,而是通过自己的理性判断陈明利害,这么做也是为了从大的方面维护自己的家庭啊。
不知不觉中,夜色吞没了天地,窗外黑乎乎一片,金杏随着蜗牛般蠕动的大巴车一晃一停,觉得筋疲力尽,她用一个结论终结了她这个下午的胡思乱想,安慰她的心灵:我没干任何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家的事,即使我在哪方面失了身份,也是他……他造成的。
倒过车,快到离村最近的车站时,她给常飞鹏打了电话,教她来接自己。公交车到站时,她看到奥迪已等在那儿了。下车以后她发觉,这里没下雨。“咋才回来?”这是她拽开车门时,她的丈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发觉丈夫黑着脸,或者说,他的脸比奥迪的漆还黑。“下雨车开得慢,又堵车。”“堵车,真的?”“当然是真的,要不我咋不想去呢。”金杏没好气地答道。“全家人都等你吃饭呢。”有气无力地说完这一句,常飞鹏发动汽车掉头回家。一路上,夫妻二人再无话。
在外面由窗户也可望见,欧式小楼内的气氛十分热烈,一家之主的归来令这个大羊屯最显赫的家庭喜气洋洋,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是大嫂下的厨。开门进屋,第一个扑到金杏身前的是兵兵。“妈妈,妈妈!”他兴奋地叫着。“咦,兵兵,吃啥哪?”金杏发现儿子嘴里嚼着什么,小手儿还攥着什么。“杏仁,美国大杏仁,爷爷回家路上买的。”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金杏搂住兵兵,见全家人真的都在等她,连忙为自己这么晚回来而向大家道歉。“没关系的。”忧郁了好几天的婆婆此时乐开了花,“团圆饭就得全家一起吃,谁都不能少。”“爹,您回来啦!”金杏看见公公朝自己走过来,“对不起,今天是我妈那边有些……”“没关系,飞鹏全告诉我啦。”常金柱笑呵呵地示意她入席。
这天晚饭时,小楼内外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往常只有过年时才会如此。面对一大桌美味佳肴,每个人都敞开了肚子,吃得胀饱。三个大男人频频举起酒杯乒乓碰响,餐厅里荡漾着大家的欢声笑语。自从常飞鹏丢到乌纱帽,常金柱家的餐桌上好久没有响起这般欢快的合奏了。父子三人将晚餐当成作战会议,当着孩子的面让阴谋与权术的阴影笼罩了餐厅,而这一晚,阴影似乎被天伦之乐驱散了。这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会令每个家庭成员难以忘怀。
饭后,常金柱叫上两个儿子一齐到外面抽烟。听着屋里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和母亲做游戏而发出的放肆的大笑,常金柱忽地问常飞鹏:“飞鹏,这两天联系过建养生谷的那几个开发商吗?”“我哪儿敢啊?”一提这事,小儿子登时扫去了满面的欢悦,“他们说我欺诈,嚷嚷着要告我呢!”“跟他们牵头的联系一下,就说我请他们一起吃个饭。”常金柱微微一笑,“买卖嘛,赚钱要紧。好好谈,急着翻脸干啥?”